不管是人见人恨还是万众唾弃，对他来讲实在无关紧要，相比于上宗门人士的鬼话连篇，他素来显得有些乖张，在离开天一宗后更甚。
或许同类总是相吸引，他独具慧眼，收的徒弟也都十分妥帖，都和他是一样的主。
一来二去，云鹤的名声也极其的差，毕竟哪一宗门都曾经被“云鹤”困扰过，见到他们就想起那些烦心事，甚至比起不为人所谈起的魏移星，云鹤才是真正的鼎鼎大名。
云鹤统统知道，他当然谈不上难过，也谈不上引以为傲，只是有这样的现状，出门的时候记得变个名字，仅此而已。
偶尔会在半夜梦回的时刻想起自己难以企及的少年时光，悄悄给魏疆送过去一封信，这些年他过得如此安生，少不了他的帮助。
可惜后来这么一点不知道提的记忆和亲情都泯灭了，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种。
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云鹤目光平稳，像是从来没有在夜半寄过书信一样，平静地注视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魏疆。
他不信这句话，但现在，他可以短暂地信一下。
“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云鹤说。
魏疆没想到听到这样的回答，说这话的人是谁，是最不信天命最肆无忌惮最不关心世道规则的魏移星，他没掩饰自己的表情，将讶然摆在脸上。
修仙的人总是青春永驻，近千年逝去，魏疆和当年与魏移星切磋剑法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皮肤上的褶皱也没有一丝变化，如果不看周围坍塌的建筑，云鹤甚至怀疑那些都只是一场梦。
剑被他握在手心，他挽一个剑花，是他父母教给他的招式。
长剑脱手而出，如同流星飞逝，尾部是点点星光，这是天一宗最正统的招式。
魏疆也会这个招数，当年还与魏移星一同切磋过招，魏移星总是学的比他快，他不高兴，切磋的时候控制不好力度，他的哥哥会受伤。
可惜当时他的哥哥还太年轻了，如果是现在的话，魏移星一定不会再与他切磋。
长剑刺入他的胸膛，疼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魏疆太清楚这招式的力量，他死的会很干脆，不会难过，但什么都不会剩下，连点骨灰都没有。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①
在时间面前，所有恩怨甚至于人之本身，都不值一提，只飞灰罢了。
这一剑名为“白驹过隙”，天一宗讲的是“天人合一”，天道浩然，而人渺小，人顺应天地之力，人掌天地之力。
剑刺出的时候，天上地下，只余手中之剑，心中招式，最是干净。
云鹤一直做不到，今天做到了。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飞升？”
夏探竹问她师父，当时看她师父那副表情，还以为他下一刻就要白日飞升。
云鹤不以为然，又揣了一把他徒弟的瓜子：“飞升做什么，在下界我是大爷，想打谁就打谁，到了上界，说不准又要看人脸色，还不如在这一亩三分地待着，好歹舒服。”
夏探竹听她师父这“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言论，幻视街溜子。
但她有不一样的见解，拿起边上的葡萄吃了一颗，无籽，脆甜：“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不能停在下界吧，不然这世道都成什么样了。”
大乘遍地走，出窍不如狗，元婴灰溜溜，筑基当口粮。
云鹤对夏探竹的猜测表达认同：“理论上是这样的。”
嗯，夏探竹点头，她师父不太理论。
果不其然，云鹤说：“天一宗的心法修到一定地步，老天管不了我们。”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的面上是显而易见的追忆，“那个什么甲无氏怎么能弄出这样大的动静还没被老天一把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