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望著父亲开怀大笑的模样,目光扫过夏元吉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位老臣果然深諳帝王心思,竟能暗中说动素来强硬的东察合台汗国送来这般厚礼。
殿內礼乐喧天,朱红宫墙映著漫天朝霞,將这场万国来朝的盛景,酿成永乐盛世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朱高炽望著父亲朱棣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侧身靠近朱瞻基,压低声音问道:“此刻呈献,可算稳妥?”
朱瞻基微微低头,眸中闪过篤定之色,上前半步躬身行礼,声如黄钟穿透大殿喧囂:“爷爷,儿孙亦备有薄礼相呈!”
朱棣龙目一亮,抬手示意准许。
早已等候在殿外的两名小太监,得到指令后立刻弓著腰,一起抱著硕大的画卷飞快的跑进大殿。
他们一人拉住一边,小心翼翼將长长的画卷徐徐展开。宣纸上,水墨氤氳勾勒出万马奔腾的壮阔——明军铁骑踏碎漠北霜雪,永乐大帝金盔金甲一袭亮眼红袍立马斡难河畔,身后是明军的旌旗蔽日,远处是长河如白练般蜿蜒向天际。
朱瞻基指尖轻点画面朗声道:“此乃父亲执笔,孙儿题诗的《得胜归来图》,特將爷爷远征漠北的雄姿,永远定格於水墨之间!”
殿內群臣纷纷开口称讚,夸讚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龙椅上,朱棣出神地望著画中自己跃马扬鞭的英姿,喉头微微发紧。
十多年金戈铁马,九死一生征战草原,不正是为了给子孙打下万世基业?不正是为了大明的锦绣江山不会被外族侵扰?
此刻太子作画、太孙题诗,將自己毕生功业凝於尺幅,这般心意竟比任何奇珍异宝都更熨帖肺腑。
朱棣情不自禁的走下御阶,摩挲著画卷边缘,龙袍下的手指微微发颤,半晌方道:“好……好!好啊!”
隨著礼乐渐歇,朝贺大典终於落下帷幕。
回到內廷的朱棣,即便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时,也不忘偶尔回头凝望,身后墙壁上掛著的那捲《得胜归来图》。
那是儿孙对自己功绩最大的认可,也是千秋史笔对自己功绩最大的认可。
暮色悄无声息漫过紫禁城的飞檐,已然到了晚饭时间。
尚膳监早早將晚膳布好,玉盘上珍饈佳肴升腾的热气里,朱棣忽然想起日间东察合台汗国进献的两个绝色舞姬,心中忽然一喜。
“王忠……去,去唤那两个胡姬来给朕献舞。”朱棣一边咀嚼著嘴里的美食,一边含含糊糊地嘱咐王忠。
王忠嘿嘿一笑,三步並作两步,上前为朱棣斟满玉液琼浆,这才转身离开。
用膳品酒时有佳人起舞助兴,这是连君王都难以抵制的巨大诱惑。
王忠刚走到门口,却看到暮色中两个人影正飞快向自己袭来,而乾清宫的卫士们也出手没有阻拦二人,心中不免有些迷惑。
“干什么……”
王忠话音未落,一高一矮两道瘦削人影已然到了近前——居然是安贵妃和朱清仪!
安贵妃鬢髮散乱,珍珠步摇歪斜地掛在发间,罗裙角上沾满泥污,模样颇有些狼狈。
她的縴手紧紧拉著年幼的朱清仪,小姑娘紧挨著安贵妃,她倒是没有母亲那般慌乱,只是此刻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安贵妃踉蹌著奔至朱棣面前,也不顾帝王正在用晚膳,就那么一头扑进朱棣宽广的胸怀,嚎啕大哭起来。
安贵妃的脑袋在朱棣怀中不断起伏,泪水混著胭脂,在女人那张苍白的俏脸上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