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苏仟眠的心情可谓是走了个九曲十八弯。
他本来计划得很好,去采几枝桂花送给于皖,顺便接他回去,不想看到于皖为林雨飘平复灵气,更是对她颇为关心。
苏仟眠知道于皖这是尽职尽责,压住心间泛起的酸意,并不多说什么,直至于皖向他和林祈安隐瞒伤情。
苏仟眠其实能理解于皖的做法,可回想起来只觉后怕。他受过许多伤,刀尖剑刃无数次刺向过胸口,却都不及今日见到于皖手心的血迹时,那样惊恐和慌张。
冷静下来后,他心间又生出股怒火:你让我要爱惜自己,可你明明自己都做不到。
再至方才,于皖让今日在场的众人帮他瞒住伤势。苏仟眠清楚得很,什么威信,于皖只不过怕被那弟子知道了会心有负担而已。他不禁想道,于皖对这教了不到一个月的普通弟子都能这样照顾,甚至不惜危及性命。那他呢?
直至今日之前,苏仟眠都觉得自己同那些听讲经文的弟子是不同的。他们只能恭恭敬敬喊于皖前辈,远远地听于皖授课。而他不一样,他是于皖唯一的徒弟,名正言顺地和于皖住在一个院子里,可以无所忌惮地走在于皖身旁,生病了也会得到于皖的关心。
何况他之前还和于皖在山里独处了两年,苏仟眠自认这段经历是谁都比不上的。
然而今日看来,或许他比起那些弟子,仅有的优势就是早认识于皖几个月。
于皖对他的好,只是于皖处事的一贯态度,而非他对于皖来说有什么特殊之处。
苏仟眠满心失落,默默走出去想静一静,却又在看到于皖同师兄弟说话谈天,更为失落了。
若是要论起李桓山和林祈安,他更是什么都比不上的。他们是和于皖一同长大的师兄弟,知晓于皖的过往。而他呢,他好像一个外人,融不进去,也什么话都插不上。
屋内说话的声音停下来,苏仟眠以为要走,扭过头却发现四双眼睛皆是直直盯向自己。苏仟眠来不及去看于皖,而是小心问道:“怎,怎么了?”
“进来说话。”于皖伸手朝他示意。
苏仟眠一脸茫然地走进屋,坐在他们留好的位置上。
林祈安和李桓山的意思是,今后若于皖再安排弟子炼气,让苏仟眠在旁边照拂一二。
“仟眠怎么想?”听完这个办法,于皖扭头去问苏仟眠。
苏仟眠同样看向于皖,看到他依旧苍白的脸,满腹心疼。他虽已在心中做下决意,嘴上却说:“我听师父的。”
于皖摇摇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由你自己作决断。”
苏仟眠心里巴不得时时陪在于皖身边。叶汐佳方才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他同样不希望于皖再陷入任何危险的境地。
同时他也清楚得很,自己跟于皖回来,虽然没人明说,但哪个门派都没有养闲人的道理。
苏仟眠抬起头,同坐于对面的林祈安道:“只要能帮到师父,没什么事我不能答应。”
林祈安听罢这话,却微微皱起了眉。这位掌门虽戏称自己已经长白发,实则不然。他生得眉清目秀,平日里待人也十分随和。可此刻他看向苏仟眠的眼神里,分明流露出半信半疑。
苏仟眠心下一紧,回想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太过明显,被看出端倪。但林祈安做出决定,道:“那就先这样定下。”
于皖既然交由苏仟眠自行斟酌,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他微微垂着头,道:“仟眠,你先回去吧,我和师兄他们再说几句话。”
苏仟眠站起身应好,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却看不透于皖在想什么。
“师兄还要说什么?”待苏仟眠走后,林祈安问道。
于皖伸手摩挲起那枚白玉扳指,柔声道:“五年前招的那批弟子,是谁教他们炼气筑基的?”
“那时候师父还没走。”林祈安答道。
“所以是师父教的。”于皖点了点头,手间动作停下来,十指交叠,继续道,“我回来的决定晚于今年的招徒。若是我不回来,谁来教这些弟子炼气呢?庐水徽一直都没有招散修,这是不是说明,其实讲解经文的差事,并不是非我不可?”
林祈安与李桓山对视一眼,知道于皖已经识破他们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