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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维一声不吭,也不移动身子。他的眼睛从派出所的窗子望出去。雨越下越大,整个城市都湿漉漉的。麻雀哀诉着生存的孤寂,但声音是那样微弱。马路上偶尔有一两辆汽车驶过,车轮踩过水坑时,溅起肮脏的泥水,发出撕裂般的声音。忽然,不知哪里的小孩子哭了起来,哭声吵闹地在他的耳边转来转去。
他没有一点感觉,就这样望了许久。他两只手紧紧扣住桌面,好像一松手,他就会从椅子滑落到地面。
警察刚开始还换着法儿地劝他、逼他,想让他开口说话,但后来也就不管他了,把他关着,忙别的去了。
傍晚时分,他见到了韩熙然。对方脸上缠着纱布,十分滑稽。
“噗”地一声,他笑了出来。
韩熙然顿时有些恼火,指着他的鼻子,却没说出话来。
警察在一旁解释,说韩熙然伤得不重,也不会破相,同意进行调解。
他瞥了警察一眼,没说话。
警察也冒火了,呵斥他,让他配合工作。
韩熙然这时候是好人了,温柔地跟警察说,没关系,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吧。
警察好像挺喜欢他,笑眯眯地叮嘱几句,就离开了。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有人喜欢韩熙然?
“真的不是我”,韩熙然坐到袁维对面。
没得到回应,他又解释道:“那个爆料的人不是我。”
袁维毫无感情地瞥他一眼,没说话,仿佛对这件事半点不感兴趣。
然而,他越是不感兴趣,韩熙然越是来劲。他装模作样地敲敲桌子,把那声响作为自己发言前的掌声,继而十分郑重地说:“他昨天晚上去我的生日宴会来着。”
袁维笑了,说:“生日快乐。”
韩熙然呼吸一滞,猛地站起身,说:“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在侮辱我吗?”
袁维又不说话了。
韩熙然焦急起来,重新坐下,手指不停敲击桌面。他再也维持不住温柔乖巧的姿态,连珠炮似地说:“我爸请了很多人参加宴会,他和曹院长一起来的。算他厉害,竟然认识我爸,我爸对他还挺客气。他要挟我。他知道我和我爸关系紧张。真是见了鬼,我被你要挟完,还要被他要挟,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重要。”
袁维终于产生了一点兴趣。他探询地看向韩熙然。
于是,韩熙然肉眼可见地得意起来,如射击一般,把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他问我有没有把你们的关系告诉别人,我说没有。他要挟我,想确保我不会曝光你,我答应了。我本来就不是那种人!他还看了我拍的那张照片,只拍到了你的背影,他才放心。”
袁维止住了呼吸。
韩熙然片刻不停,继续道:“我还奇怪呢,不明白这是搞哪一出。但是今天早上起来一看,我就明白了。”
他笑起来,但很快因为牵动伤口而停止。不过,这点狼狈和疼痛丝毫没有抑制他莫名的高傲。他继续把语言当成子弹,向袁维发动攻击:
“你之前说我什么来着?床上不会犯贱,床下犯贱,对不对?是,我确实是不够贱,入不了你的眼,你喜欢的床上床下都犯贱。你还说我喜欢被你侮辱,我的天,我差得可太远了,你看上的人,喜欢被全社会侮辱!”
韩熙然说得十分痛快。他自顾自地喘了几口气,又说:“对了,你看到你们学院的公告了吗?他辞职了,而且一个月前就辞职了。真是滴水不漏,我好佩服。学院也脱了干系,你也不会被殃及。他一定策划很久了。”
袁维眼前一阵阵地发晕。他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雨停了,天空是蓝的,非常清朗,没有云。光耀夺目的太阳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埋下头。
韩熙然站起身,发起最后攻击:“怎么样?被人耍的感觉美妙吗?”
袁维笑了。他重新抬起头,说:“我其实不怕。”
“什么?”韩熙然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
袁维下巴朝桌角扬了扬,说:“我按住你的脑袋,在那里磕几下,你就可以永远消失在我面前了。我力气很大,你领教过的。他们可以惩罚我,但是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