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村子,过于富裕了。平常村落房屋顶部是木材或泥瓦封顶,至多不过盖上陶瓦,可这里的房子……”谢逸清又环顾了四周一圈才继续解释,“虽然色泽老旧,但确是琉璃瓦覆顶。”
“一个位于南诏与蜀州交界之地的小村,并无天时地利,怎会富有到如此地步,甚至比肩京州。”
“说不定,这琉璃瓦与你说的八角井下的厉鬼有关呢?若你信我,或许我们可以找出真相。”一口气吐出自己的观察与猜测,谢逸清忍不住捉紧了李去尘的手,表情复杂地又补了一句,“当然,我们也可以替她们解了这咒阵便离开。”
“我说过,我信你。”李去尘朝她笑了笑,纯净眉眼在这座被阴风环绕的村落里显得格外珍贵,像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何况我早已介入这因果,断没有不明不白就撒手不管的道理。”
“好,那由我去诈诈这英子。”
谢逸清回身走至英子身前,细细打量了她一眼才发现,这年轻村民身上的伤口比起那些老人深可见骨的伤痕来说,简直可以算是小磕小碰了。
难道是因为年轻身强体壮的缘故吗?
“鄙人有几句话要问你,须得如实回答,否则……仔细掂量掂量全村人的性命。”
谢逸清眉头下压,双眸微沉,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态,将腰间那把雁翎刀铿锵拔出,看似随意地把玩着这柄寒光宝刀。
往常面对李去尘的那般温柔骤然消失,此刻谢逸清周身只余下贵不可欺的威压,哪怕嘴角带笑也显得不怒自威,仿佛人命不过是她脚下的登云青梯。
“贵人,我……我知无不言!”英子生于乡野,哪里见过如此恫吓,当即就想跪倒在地。
谢逸清眼疾手快地伸出刀鞘制止她伏地的动作,接着紧盯她的双眼,沉声一字一顿地发问:“你这村里,多年前,就在此处,发生过一桩怪事,是也不是?”
“贵、贵人怎知!”英子身体忍不住哆嗦起来,接着双手捂住脸颊带着哭腔交代,“我、我那会还小,是听翠姨说的。”
“翠姨说如今的一切,都、都是十年前那对妇妻,化为厉鬼来报复村子!”
刚说完这话,刀鞘也无法支撑她愈发摇摇欲坠的身子,英子即刻跪坐在地上惊恐地哭泣了起来。
李去尘上前帮她顺气,同时柔声询问:“善人,你说的这位翠姨,现在可在村里?”
“翠姨……翠姨就住在那间屋子里!”英子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指向某处,那里伫立着一间和整个村子有些格格不入的土屋。
李去尘与谢逸清对视颔首,便又对英子交代道:“我等先去拜会翠姨,善人就留在此地休息吧,切勿哭伤了身子。”
“翠姨!”谢逸清朗声叩门,中气十足的嗓音在这死气沉沉的村子里格外具有穿透力,惹得周遭其她村民不禁从远处偷窥。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一只同样皲裂的手拉来了一道缝隙,一双浑浊泛红的眼睛正通过门缝打量着门外二人。
“善人,可否告诉我们十年前那桩怪事,具体是什么情形?”李去尘和善询问。
“都是现世报啊……”翠姨并未将木门拉开,仍是大半个身子躲在门后,仿佛在躲避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我们当年……”
“翠子你胡说什么!”
一声厉喝传来,先前村里为首的那拦马老人忍着身上剧痛,卯足力气地走来,将门前二人挤开,接着猛地把门从外带上:“都跟道长和贵人说些什么胡话!”
她夹在谢逸清与李去尘中间,一手一个地推着她俩远离翠姨居住的土屋,许是觉察到刚刚自己行为无礼,便一脸堆笑地解释道:“翠子十多年前烧坏脑子了,从那以后就神智不清,二位可不要听她胡说啊,有什么事问我也是一样的。”
谢逸清刚想开口诘问,却被李去尘悄然伸手勾住小指,又几乎微不可察地朝她摇了摇头。
于是谢逸清便心领神会地止住了话头,由着李去尘动作。
“善人,此阵今夜可解。”李去尘仰头观察天色,“只需稍等几个时辰。”
老人闻言大喜,大声吩咐着周围村民将家中吃食贡献给两位客人,只求她俩吃饱喝足后为众人除去邪祟灾厄。
李去尘瞅见一旁烤鸡,正准备伸手去取筷子,却被谢逸清摁住手腕,接着她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塞到李去尘手里,低声提醒道:“小心有毒。”
谢逸清将她拉至一旁,凛声对老人婉拒道:“客气了,这些吃食还是留给大家疗伤滋补。”
说罢,谢逸清径直引着李去尘走到僻静处,好声好气解释:“这村子不简单,我是想多留个心眼。”
谢逸清眉宇间警觉提防的神色淡去,她小心翼翼地偏头垂首,俯身拉近了与李去尘的距离,从下至上地打量面前人表情,语气温柔哄着:“等明天我们到蜀州境内,一起去吃鲜香麻辣的特色菜,如何?”
李去尘这才发觉,谢逸清竟然在担心自己会因为没吃到烤鸡而不喜。
她便觉得好笑起来,于是伸出一只手指在谢逸清不自觉蹙起的眉头上揉了两圈,大大方方地坦白:
“我没不高兴呀,跟你一起吃什么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