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人将房门轻轻合上,李去尘不禁往门口瞟了一眼,只见门外的摇曳人影其实并未下楼买酒,而是径直背倚着二楼木栏仰头饮了一口酒。
方才她在屋内如精致皮影,现下她在屋外如写意剪影,不论哪种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潮热水汽袅袅升至颊边,轻而易举地烫得自己面色泛红。
原来她是在为自己考虑吗?
她见自己动作迟缓,便猜到自己有些羞赧,才谎称沽酒退出房间,实际上是给自己留下独自喘息的空间。
天字一号房内终于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谢逸清随意地凭栏,一手提着早在拓东城灌满酒液的葫芦,一边忍不住猜想,皓月被洗涤过后是否会更加皎洁?
谢逸清念头刚起又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
明月又如何可被亵渎?
一会过后,屋内水声停歇,谢逸清又在房门外徐徐喝了几口酒,才推门进了房间。
受热汽晕染,李去尘面色绯红,正身着一身素白中衣站在书案前,从包裹里取出空白的符纸,眼瞅着架势竟预备着绘符。
看着她这副单纯认真的模样,谢逸清不禁有些想笑。
看来自己让她赊欠的那二两金子真的让她压力很大。
“小道士,累了一天还不睡?”谢逸清上前将李去尘手里的毫笔与符纸抽走,又拥着她往床榻走去,“早点睡吧,明日我教你骑马。”
李去尘控制着自己的脚步:“我今夜……打地铺就可以。”
“不可。”谢逸清将她轻推在床榻上坐好,“你得养精蓄锐,早点学会驭马,我们才能尽快赶到肃州。”
交代完毕,谢逸清正准备转身去屏风后收拾自己,却被李去尘又捉住了手掌:“那今晚我们一起睡。”
也许是刚用热水擦洗完身体的缘故,李去尘握着她的那只手比平时更温热,在这个距离里,谢逸清能清楚地看到李去尘的澄澈眼瞳中盛着点点烛火的微光,她身上氤氲的清新水汽味道将她们紧密包围。
过了一趟水的明月,确实是更清澈与明亮的。
谢逸清觉得自己腹中常饮的南诏醇酒,竟在今夜格外滚烫,烧得她口舌干燥发哑。
见她尚在犹豫,李去尘又解释了一句:“你若是明日没精神,又如何能教好我。”
她向床榻瞥了一眼,嗫嚅着又说:“这床铺……够两个人睡的。”
“好。”谢逸清用另一只手戳了戳床上人的手背,“一会我收拾好了就来。”
夜色已沉,谢逸清无暇多思,快速擦洗过后就和着中衣走向床榻,路过烛台时顺嘴吹灭了火光。
眼睛一时没能适应骤然漆黑的环境,谢逸清不由得摸索着朝着床铺的方向一步一步挪去。
颓怠的日子过久了,夜里目视的本领也跟着弱化了。
“这边。”一只温暖白净的手拨开黑暗向她伸了过来,自然与她掌心相对,将她径直往床榻上带去。
两人一同钻进了还算宽大的被子里。
南诏昼暖夜寒,此时已入夜许久,南风失去了日光的庇护,逐渐变得肆虐起来,颇为暴躁地推搡着窗户,挣扎着从缝隙中溜进屋内,冷眼嘲讽着同床共枕却默默无言的二人。
身旁人轻轻地攥着被褥的一角,缓慢翻身蜷缩了起来,感受到陈旧床榻随着她的细微颤抖而略有些咯吱作响,李去尘撑起半边身子蓦然开口:“你冷吗?”
“不冷。”谢逸清扣紧了被角迅速否认。
可能是五年前自己身上流失掉了太多温热血液的缘故,自己便在入夜后手脚寒凉,睡前饮酒有一半是为着让身子暖和点。
可这伪装太过脆弱,被李去尘轻易地识破。
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探出,先是触碰在了谢逸清的后腰上,然后顺着腰际向前捉住了她失温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