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了声,转身走了。
我坐在桌前,吃著红薯,甜得发腻,但热乎。吃完把饭盒洗乾净,放回抽屉。工具包还在桌上,我拉开拉链,把那张画了传动结构的草图又拿出来,翻来去看了一遍,確认没漏標尺寸,才重新折好。
窗外风小了,月光照在井台上,搪瓷缸反著光,里头还留著点纸灰。我正要把草图塞回去,听见外头有动静。
抬头一看,秦淮茹又回来了,手里拿著个小瓷碟,就是上回秦京茹放的那个,边缘有豁口,洗得发白。
她把碟子放在我门口台阶上,轻声说:“放这儿了,明儿你带零件回来,搁上面不沾灰。”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
我走到门口,碟子摆在那儿,月光照著,像块旧玉。我蹲下,手指摸了摸边缘的豁口,有点糙,但乾净。
第二天一早,我拿著零件出门,顺手把碟子拿进屋,搁在工具包旁边。到了厂里,技术组的人正为炉温曲线吵得不可开交,我过去看了眼数据,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条补偿曲线,標出三个关键点。
“按这个调。”我说。
组长凑过来看了会儿,点头:“行,试试。”
我正要走,於海棠从宣传科出来,看见我,招手:“林风,昨天的《厂讯》你看没?”
“看了。”
“写得还行吧?”
“数据没错。”我说,“图也准。”
她笑了下:“那就行。”
我没多留,回了车间。中午吃饭时,傻柱端著碗过来,坐我边上:“听说没?贾张氏今早嚷嚷,说秦淮茹半夜熬粥是装贤惠,想攀你这高枝。”
我夹了口菜,没抬头:“她爱说啥说啥。”
“可你猜怎么著?”傻柱压低声音,“秦淮茹直接回了句:『我熬的是粥,不是药,治不了嘴贱的病。”
我筷子顿了下,抬眼看他。
傻柱咧嘴一笑:“全院都听见了。贾张氏脸都绿了,摔门进去,一整天没敢出来。”
我低头继续吃饭,嘴角没动,可心里头,像是有根弦轻轻拨了一下。
下午快下班,我收拾工具包,把那张传动结构图又检查了一遍,確认尺寸標註全了。正要走,秦淮茹从厂门口进来,手里拎著个布包。
“我……来接你。”她说,声音有点紧,“顺便,带了缝纫机的说明书,你看看有没有用。”
我把包递给她:“拿好,別弄丟。”
她接过,抱在怀里,点点头:“嗯。”
我们並排往回走,她走得很慢,脚步稳稳的,没看我,也没说话。走到院门口,她忽然说:“林风,我以前总觉得,帮不上你什么,光添麻烦。”
我没接话。
“可今天,”她顿了顿,“我觉得……我能学,也能干点事。”
我看了她一眼,路灯下,她眼睛亮著,像是下了决心。
“你能。”我说,“而且你已经在干了。”
她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可那股劲儿在。
进院后,她把布包放自己门口,转身要回屋。我叫住她:“明天下午,你把缝纫机推出来,我当面调。”
她回头,用力点头:“好!”
我进屋,把工具包放下,游標卡尺摆正,草稿纸摊开。刚要坐下,发现那张传动图的右下角,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字,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但清晰: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