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回声》
林砚第一次在图书馆遇见苏漾时，是个梅雨季的午后。他正踮脚够最高层那本《拜占庭帝国衰亡史》，指尖刚要碰到书脊，身后忽然传来清朗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转身时，他撞进一双盛着碎光的眼睛。男生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那只手轻松取下厚重的精装书，递过来时，林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味洗衣液气息，像被雨水洗过的夏天。
“谢谢。”林砚接过书，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掌心，像触电般缩回手。
“我叫苏漾，历史系大三。”男生笑起来时，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经常在三楼看见你，你是建筑系的？”
林砚点头，忽然想起自己画建筑草图时，总感觉有人在看。原来不是错觉。
后来他们成了图书馆的固定邻座。苏漾总在午后三点准时出现，带着一杯热美式，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读晦涩的历史文献时神情专注，偶尔抬头和林砚对视，会默契地弯起眼睛。
建筑系的毕业设计展上，林砚的模型“城市记忆胶囊”前围了很多人。那是个用玻璃和金属搭建的微型建筑群，每扇窗里都嵌着老照片——弄堂里的煤球炉、拆迁前的杂货店、爬满爬山虎的红砖墙。苏漾站在人群外，眼神亮得惊人。
“你把时光装进了玻璃里。”他走到林砚身边，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外婆家拆迁时，我也想留住那些窗。”
那天傍晚，他们在操场散步。苏漾说起他小时候住在老城区，夏天和邻居家的孩子爬屋顶看星星，外婆会端着冰镇西瓜在楼下喊他们名字。“后来外婆走了，房子拆了，好像把我的一部分也留在那里了。”他踢着脚下的石子，语气轻得像叹息。
林砚忽然觉得，这个被全系女生私下称为“月光学长”的男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懈可击。他的温柔里藏着旧时光的碎片，像玻璃胶囊里的老照片，脆弱又珍贵。
苏漾开始出现在林砚的画室。他不说话，只是坐在角落看书，偶尔抬头看她握着铅笔的手。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翻书声交织成温柔的网。
有次林砚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盘，靛蓝色的颜料溅到白衬衫上。苏漾立刻抽来纸巾帮她擦，指尖碰到她手背时，两人都顿了一下。颜料没擦掉，反而在他衬衫上晕开一朵蓝色的云。
“算了，”他笑着揉乱她的头发，“这样更像印象派。”
林砚看着他衬衫上的蓝云，心跳得像鼓。她知道很多女生给苏漾写过情书，送过早餐，甚至有人在宿舍楼下用蜡烛摆过心形。但他都礼貌地拒绝了，说“现在只想好好读书”。
可他会记得她喝咖啡要加两勺糖，记得她看图纸时习惯咬着下唇，记得她随口提过喜欢的老电影。这些细微的偏爱，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期末考前的深夜，图书馆只剩他们两人。林砚趴在桌上打瞌睡，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苏漾的薄外套，旁边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他趴在对面的桌上，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林砚轻轻伸出手，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快要触到时，却又猛地收回。她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怕惊扰了这易碎的平衡。
毕业典礼那天，林砚穿着学士服，在人群里找苏漾。有人拍她肩膀，转身看见苏漾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玻璃盒子。“送给你。”他的耳朵有点红，“算是回礼，谢谢你的‘城市记忆’。”
盒子里装着个微型屋顶模型，瓦片是用旧照片剪的，上面坐着两个小人，正仰着头看星星。底座刻着一行字：有些时光，需要两个人一起留住。
林砚忽然想起那个梅雨季的午后，他递过来的那本书，他衬衫上的柑橘味，他眼里的碎光。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己久的温柔。
“苏漾，”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哭腔，“你是不是……”
“是。”他打断她，眼里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从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你，就想把我的时光，和你的绑在一起。”
晚风吹过礼堂的窗户，带着栀子花香。林砚踮起脚尖，把学士帽上的流苏拨到另一边，像拨转了时光的指针。她知道，有些人就像月光，看似清冷遥远，却会把所有的光芒，都温柔地洒在你一个人身上。
后来有人问林砚，被那么多人喜欢的苏漾，为什么会选择她。林砚总是笑着说，因为他不是万人迷，他只是我的专属月光。而那束月光，恰好也在等她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