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重聚与抉择之重
那一声微弱如蚊蚋的“水”字,却如同惊雷般在幸存者中间炸响。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担架上。赵立帆的手猛地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几乎是扑过去,颤抖着取下腰间的水壶,小心翼翼地将壶口凑近李峻干裂的嘴唇,滴入几滴珍贵的清水。
清水润湿了嘴唇,李峻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睫颤抖得更加剧烈。在一片模糊的光影和嘈杂的耳鸣声中,他沉重的眼皮终于挣扎着,掀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模糊…一切都是极度模糊的旋转和晃动。黑暗的背景中,跳动着几簇忽明忽暗的光晕,几张布满污泥、血痕和极度焦虑的面孔正凑得很近,遮挡了那点微弱的光。剧烈的头痛如同锲子钻凿着他的太阳穴,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后又胡乱拼接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难以言喻的钝痛和虚弱。
“…呃…”他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队长!”
“老李!!”
“醒了!老天爷,真醒了!”
王雷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忘了左臂的伤,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周斌一首紧绷如铁的脸上,也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狂喜与如释重负的神情。几个围过来的战士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赵立帆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专业本能让他立刻按住试图动弹的李峻:“别动!队长!你千万别动!你伤得很重,刚刚才退烧!”
李峻的目光涣散,无法聚焦,他似乎想辨认眼前的人,但思维如同陷入浓稠的泥沼,缓慢而艰难。周斌…王雷…赵立帆…名字和面孔在意识的碎片中漂浮,却难以拼凑出完整的意义。只有一种刻入骨髓的、对战友的信任感让他略微放松下来。
“我们…在哪?”他终于挤出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在野猪岭北面的老林子里。”周斌凑近,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我们甩掉了鬼子,暂时安全。你昏迷很久了。”
昏迷…记忆的碎片开始混乱地撞击:灼热的弹片…剧痛…扭曲的老鼠…绿色的荧光…无尽的颠簸和寒冷…还有方才那噩梦般的泥沼、恐怖的橡胶怪物和弥漫的黄烟…
他的眉头因痛苦和困惑而紧锁,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赵立帆立刻示意大家后退:“他需要安静!刚苏醒,不能受刺激!意识还很模糊!”
周斌点点头,用力拍了拍王雷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众人压下激动的心情,退开几步,给李峻留下一点空间,但目光依旧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主心骨的苏醒,哪怕只是初步的,带来的精神鼓舞是难以估量的。
赵立帆继续小心地给李峻喂水,并用湿布擦拭他的额头。李峻极度虚弱,短暂的苏醒似乎耗尽了刚刚积聚的一点力气,眼皮又开始沉重地耷拉下去,但他努力抵抗着,似乎想抓住这短暂的清醒。
“…其他人…”他微弱地问。
周斌的脸色黯淡了一下,低声道:“遭遇了鬼子…被打散了…张队长、山猫他们…目前联系不上。”
沉重的静默再次降临。喜悦被现实的残酷冲淡。他们虽然找到了队长,却失去了更多战友。
李峻闭上了眼,胸口微微起伏,似乎连表达悲伤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战士突然发出低呼:“有人!那边林子里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