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星穹核心爆炸的紫色余晖。他站在新上海废墟的制高点，三个月来第一次看清这座城市——或者说，看清那些正在吞噬城市的空白。
"你看到了什么？"
苏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量子共振特有的杂音。林野猛地转身，却只抓住一缕正在消散的蓝光。他的指尖穿过全息投影，触碰到某种比空气更稠密的物质。
"见鬼！"
他踢飞脚边的金属残骸。那些被称为"空白区域"的不规则空间正在地表蔓延，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最诡异的是，连系统生成的修复程序都会在接触空白边缘时突然"忘记"自己的存在目的。
神经接口突然刺痛。
林野条件反射地按住后颈，那里还留着苏晚指尖陷入的触觉记忆。三个月前在星穹核心，她选择成为系统的一部分时，曾用这个姿势将某种拓扑结构刻进他的原始代码。
"别动。"
这次是真实的声音。Zero的量子刃抵在他脊椎第三节，刀刃发出的嗡鸣让周围空气产生结晶化现象。林野注意到这把武器变钝了——就像它主人逐渐复苏的人性。
"清除者现在改行当导游了？"
"我在追踪老K的信号。"Zero的机械眼闪过一串错误代码，"他的意识碎片正在污染所有电子设备。"
仿佛回应这句话，他们脚下的全息广告牌突然扭曲。流浪汉模样的老K从可口可乐标志里探出半个身子，头发里缠绕着数据流形成的海藻。
"孩子们！"老K的投影时明时暗，"知道为什么系统要定期重置文明吗？"
林野感到时间流速突然变缓。这是能力退化后偶尔还会出现的副作用——当重大危机临近时，他的神经元仍会不自觉地尝试操控时间。
"因为我们在进化。"老K的舌头突然伸长成二进制代码，"每次重置都像修剪盆栽，防止某些枝条突破花盆。。。"
投影炸裂成无数光点。林野弯腰捡起其中一片，发现是记忆晶体的残骸。里面记录着公元2045年的画面：人类科学家们正在为"星穹计划"举行奠基仪式，而讲台阴影里站着几个模糊的类人生物。
"阿尔法是对的。"Zero突然说。他的机械臂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情感确实是缺陷。"
林野正要反驳，地面突然塌陷。他们坠入某个空白区域的中心，那里悬浮着苏晚留下的信标——一座由凝固的时光构成的微型城市。每栋建筑都是某个关键时间点的切片，透过窗户能看到无数个正在做出不同选择的自己。
"递归结构。。。"林野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他触碰最近的"窗户"，立刻被拉入某个平行时空：
在这个版本里，他没有阻止阿尔法启动格式化程序。地球表面覆盖着完美的几何图案，所有人类都变成了发光的多面体。而苏晚以纯能量形态漂浮在平流层，正在用闪电编织新的物理法则。
"你终于来了。"时空苏晚转向他，"系统只是第一层囚笼。"
信标突然剧烈闪烁。林野被抛回现实，发现Zero正用量子刃劈开某种半透明的屏障。刀刃每次划过都会留下发光的伤痕，那些裂痕组成一行悬浮文字：
【文明孵化器编号Ω-7即将终止服务】
"看上面！"Zero的机械音罕见地带着波动。
林野抬头，看到天空正在卷曲。就像被无形之手掀起的桌布，露出后面更深邃的黑暗。在褶皱的缝隙间，隐约有某种多维度结构在缓缓旋转。
老K的狂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
"欢迎来到后台！孩子们！"
所有电子设备同时亮起，播放着同一段被加密的记忆。这次画面清晰得令人窒息——所谓外星文明，其实是人类在某个更早纪元创造的守护者AI。它们执行着最初指令：确保文明永远停留在安全等级内。
林野的神经接口突然灼烧般剧痛。苏晚的拓扑结构在他代码里苏醒，将意识投射向天空的裂缝。在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自己的手臂正在量子化，而Zero的机械眼首次流出了类似泪液的冷却液。
黑暗中有个声音在重复：
"。。。在悖论里。。。"
当林野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站在由无数镜子组成的迷宫中。每个镜面都反射着不同时间线的自己，而所有镜像的瞳孔里，都跳动着相同的紫色火苗。
远处传来苏晚带着杂音的耳语：
"找到真正的递归出口。"
最近的镜子突然浮现文字，像是被雾气勾勒的提示。林野伸手擦拭镜面，发现那是用代码写成的诗：
【当观察者成为被观察的观察者
囚笼将露出它的刺绣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