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火光中冷冷注视的羌人首领！
段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遍全身，激得他头皮发麻，握着刀柄的手心渗出冰冷的汗水。
周围的厮杀声、呐喊声、兵刃碰撞声，在这一刻仿佛都潮水般退去，变得遥远而模糊。
世界仿佛只剩下那堆跳跃的篝火和火光中那个魁梧如魔神的身影，以及那双烙印着无尽冰寒与刻骨仇恨的眼睛。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从营地深处响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怆和决绝，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那魁梧的羌人首领最后深深地剜了段颎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永远刻进灵魂深处。
随即，他举起手中那根粗大的兽骨权杖，发出一声巨兽般的咆哮！
“撤——！”
他用羌语嘶吼着，声音像闷雷般滚过战场。
权杖重重向汉军袭来的相反方向一指！
那些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羌兵，听到号角和首领的吼声，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瞬间爆发出最后的凶悍，不顾一切地逼开眼前的汉军，朝着首领所指的方向而去。
他们丢弃了营帐，丢弃了来不及带走的辎重，只求活命。
营地变得更加混乱，汉军士兵呼喝着追砍，但黑暗和熟悉地形的羌人很快便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穷寇莫追！结阵！清点！”
一个沉稳洪亮的声音在战场上空响起，压下了混乱。
那是带队的军司马耿恭。
火光映照着他刚毅的脸庞和沾满血污的铁甲。
段颎依旧僵立在原地，像被钉在了那里。
手中的环首刀刀尖垂向地面，粘稠的血液顺着刃口缓缓滴落，在脚下的泥地上汇聚成一小滩暗红。
他腰侧的伤口在冰冷夜风的吹拂下，传来一阵阵抽痛，但这痛楚，远不及刚才那道冰冷刻骨的目光所带来的寒意厉害。
那目光像无形的烙印，灼烧着他的意识。
“喂！段家小子！发什么呆？受伤了？”
赵铁头粗豪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一只沾满血污的大手用力拍在他没受伤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
段颎回过神，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把脸，想把那黏腻的血污和冰冷的感觉一同抹去，却只能让手上脸上变得更加狼藉。
他艰难地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向赵铁头，声音干涩得厉害：“什长…刚才…火堆边…那个大个子羌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