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王金虎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木凳,木屑西溅。他那张本就狰狞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眼中闪着凶光,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喽啰。这两人正是白天在巷子里被赵衡一个眼神吓退的家伙。
“大哥息怒,大哥息怒!那……那家伙实在邪门,就像庙里的煞神一样,光是瞪一眼,我……我就腿软了……”其中一个小喽啰哆哆嗦嗦地辩解,声音里带着哭腔。
“还敢顶嘴!”王金虎怒不可遏,又是一脚踹在那人胸口,将他踹得滚出好几尺远,捂着胸口半天喘不过气。“老子养你们是让你们去看个梢,不是让你们去拜神的!人跟丢了,卤肉方子的线索也断了,你们说,老子要你们何用!”
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剩下的几个混混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一个坐在角落阴影里,脸上布满麻点,身形瘦削的男人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正是李有才,外号李麻子。他脸上堆着一丝谄媚又阴沉的笑,小心翼翼地走到王金虎身边,递上了一杯凉茶。
“大哥,消消气,为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李有才的声音尖细,透着一股精明和算计,“人跑了,咱们再找就是。那卤肉摊子又跑不掉。”
王金虎一把夺过茶杯,“咕咚”一口饮尽,将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找?怎么找!今天这么一闹,己经是打草惊蛇了!你没看见那大个子的身手?咱们几个一起上,都不够他一个人塞牙缝的!再贸然过去,是去要方子,还是去送死?”
“大哥说的是。”李有才连连点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凑近了王金虎,压低了声音,“硬碰硬,确实是下下之策。那大个子是块硬石头,可他再硬,也总有软肋不是?”
王金虎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软肋?”
“对,软肋!”李有才的笑容变得更加阴险,“大哥你想想,他每天都带着什么人?”
“两个拖油瓶,一儿一女。”王金虎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就对了!”李有才一拍大腿,“猛虎尚且爱子。他把那两个小崽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咱们动不了他,还动不了两个小孩子吗?只要拿住了他的孩子,别说一个卤肉方子,就是让他把所有家当都交出来,他敢说半个不字?”
王金虎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残忍的思索。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觉得这个主意有点意思。
李有才见状,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胆子也大了起来,继续说道:“大哥,那大个子再警惕,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要顾着生意,又要看两个孩子,总有疏忽的时候。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我就不信找不到机会!”
说到这里,他压得声音更低,几乎是贴着王金虎的耳朵,用一种毒蛇吐信般的语调,将一个完整的计划和盘托出:
“大哥你看,他那儿子,不是送去闻道书院念书了吗?书院里都是些娇贵的读书人,最是讲规矩的地方。咱们可以……”
李有才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昏暗的油灯下,只能看到他嘴唇飞快地翕动,和他脸上那越来越浓的得意与恶毒。
王金虎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思索变为惊奇,最后化为一种极度的兴奋和狰狞。
“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笑声在狭小的屋子里回荡,让那几个跪着的小喽啰抖得更厉害了。
“李麻子!可真有你的!你他娘的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毒计都能想出来!”王金虎一把搂住李有才的肩膀,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拍得李有才龇牙咧嘴,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高!实在是高!就这么办!”王金虎的独眼里满是贪婪和狠戾,“等方子弄到手,挣了大钱,头一份功劳就是你的!到时候,金银、女人,随你挑!”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栽培!”李有才喜形于色,连连躬身作揖,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未来。
屋子里的一群地痞流氓在王金虎的笑声中也跟着亢奋起来,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如何分工,如何行动,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恐惧。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就在这间破败民宅的屋顶上,一片瓦片的阴影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伏在那里,将屋内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尽收耳底。
当听到李有才那个针对孩子的毒计时,那身影的肌肉瞬间绷紧。黑暗中,一双眼睛陡然睁开,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凝如实质的杀机。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杀意,仿佛来自九幽深渊,要将世间一切污秽都冻结、碾碎。
随着屋内众人散去,各自准备,那道黑影也如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悄无声息地从屋顶滑下,融入了巷道的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