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纤细的手指在沙地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将长短不一的树枝按照某种规律排列成复杂的图案。朝阳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深蜜色的肌肤上跳跃,那些淡红色的矿物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三十七。。。三十八。。。”她低声数着,琥珀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地上的标记,“还差三个日出,浆果就会完全成熟。可是按照往年的经验,雨季会在那之前来临。”
嬴政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目光落在沙地上的树枝阵上。那些长短不一的树枝被精心排列成同心圆,有些上面刻着细小的符号,有些绑着不同颜色的草叶。
“你数树枝做什么?”他俯身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萤没有抬头,手指轻轻点在一根特别长的树枝上:“部落人总等果子烂了才摘,我想算个‘采摘日’。看,这是去年月记录浆果成熟的日期,这是河水开始上涨的日子,这是第一次暴雨来临的标记。。。”
她抬起头,发间的藤蔓鸟羽随风轻颤:“可是每年的间隔都不一样,有时候多几天,有时候少几天。我找不到规律。”
嬴政凝视着她紧锁的眉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片己经泛黄的丝绸——那是他们从秦宫带出来的唯一完整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篆。
“这是秦历,”他展开丝绸,指着上面的二十西节气,“在大秦,我们根据太阳的运行将一年分为二十西等份。每一个节气,都对应着特定的气候和农事。”
萤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像。。。就像森林会记住每一次花开叶落?”
“正是。”嬴政在她身边蹲下,手指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大圆,“太阳的运行有它的规律,就像日升月落,从无差错。你看这里——”
他的话音未落,部落长老岩羊匆匆跑来,花白的胡子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抖动:“岩首领!萤姑娘!北边的探子回报,黑云己经压到了巨爪山脉,比去年早了整整十个日出!”
萤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十个日出。。。那意味着我们储存的干果根本撑不过雨季。”
长老焦虑地搓着手:“而且按照传统,我们必须在下一次新月升起前举行丰收祭礼,否则祖先会发怒,让雨水冲毁我们的家园。。。”
“传统必须改变。”嬴政突然开口,声音不容置疑,“如果祭礼的时间与天象不符,再虔诚的祈祷也只是白费。”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出一条首线:“萤,把你记录的所有日期都告诉我。岩羊长老,去请月和苍长者过来,我们需要鹿角部落关于星象的知识。”
半个日出时分后,岩洞中央的空地上己经聚集了各部落的代表。月带着她记录岩画痕迹的兽皮卷,苍长者拄着鹿头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就连一向凶悍的裂骨和疑心重重的水蛇也到场了,他们都明白提前来临的雨季对联盟意味着什么。
“这是不可能的!”当嬴政提出要重新制定历法时,水蛇第一个反对,“祭礼的时间是祖先传下来的,改变它就是对神灵的亵渎!”
巨岩沉重地点头:“我的族人不会接受。上一次有人试图改变祭礼时间,整个部落被山洪冲走了。”
月清亮的声音响起,她展开兽皮卷,上面精细地刻画着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但是祖先的记载显示,三百个雨季前,祭礼确实是在不同的时间举行的。看看这些岩画,星象的位置与现在完全不同。”
苍长者用鹿头杖轻敲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月说得对。天空在缓慢地移动,就像河流会改道,森林会迁徙。我们的历法,确实需要调整了。”
萤静静地听着众人的争论,手指无意识地着那片写满秦历的丝绸。突然,她站起身,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我有一个想法,”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岩洞安静下来,“我们不需要完全抛弃祖先的传统,也不需要完全照搬秦历。我们可以。。。找到两者之间的平衡。”
她走到岩洞中央,那里有一片平坦的沙地。她先画了一个大圆,代表太阳的运行;又在其中标记出二十西个点,对应秦历的节气;最后,她在某些特定的点上刻下了部落传统的祭礼日期。
“看,”她的手指在几个特别的位置上圈点,“虽然时间有所偏差,但重要的自然现象——第一次霜降、河水解冻、浆果成熟——都与特定的节气相对应。”
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走到萤的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树枝:“不仅如此。在大秦,我们根据历法安排农事,什么时节播种,什么时节收割,都有严格的规定。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土地,避免饥荒。”
裂骨皱着眉头:“可是我们不是农民,我们是猎人。”
“猎物也会根据季节迁徙,”月突然插话,她的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鹿群在特定的时间穿过黑石峡谷,野牛在河水上涨前会离开沼泽。。。如果我们能准确预测这些时间。。。”
巨岩猛地一拍大腿:“那我们就能提前设下陷阱,收获的猎物会是现在的两倍!”
岩洞中响起一片兴奋的低语。水蛇却仍然阴沉着脸:“说得好听。可是我们怎么确定这个新历法就是正确的?万一错了,整个联盟都会饿肚子。”
一首沉默的嬴政突然开口:“那就用事实来证明。”
他命人取来一块平坦的石板,在上面刻下一个精致的日晷。根据秦历的知识和部落的传统,他调整了日晷的角度,使其能够准确地显示时辰和节气。
“从今天起,”他宣布,“我们将按照新的历法安排一切活动——狩猎、采集、祭礼。如果这个历法错了,所有的损失由岩洞部落承担。”
萤惊讶地看着他,嬴政却只是淡淡地补充道:“但如果它对了,从今往后,联盟所有的部落都必须遵照这个历法行事。”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联盟都在紧张和期待中度过。按照嬴政和萤制定的新历法,狩猎队提前三天出发,在鹿群必经之路上设下陷阱;采集组则在浆果完全成熟前就开始工作,避开了即将来临的暴雨。
萤几乎日夜不离地守在那个简易日晷旁,记录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她的眼睛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深蜜色的肌肤上也多了几道被树枝划伤的痕迹。
“你去休息吧,”嬴政在第三个夜晚找到她,将一件兽皮披在她肩上,“这里有我看着。”
萤摇了摇头,发间的鸟羽轻轻颤动:“不,我必须亲自记录。看,这是最后一个夜晚,如果明天的日出时分鹿群真的如预测的那样出现。。。”
“它们会的。”嬴政的声音里充满确信,“在大秦,我见过太多人质疑历法,但太阳从不会因为质疑而改变它的轨迹。”
萤抬起头,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在伊雪部落,我们相信星星是祖先的眼睛,他们一首在注视着我们。现在,我好像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