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府衙，“传我将令，从今日起，凡我恒州军民，能举报城中可疑之人、可疑之事，一经核实，不论真伪，皆有赏。若助我军破获奸细，不论出身贵贱，皆有重赏！在鼓楼前立‘民哨榜’，凡立功者，皆刻名其上，其家人可免徭役三年！”
消息如风一般传遍恒州城。
起初，百姓们将信将疑。
但当那块刻着“民哨首功：王五斤”的崭新木牌被高高挂在鼓楼最显眼的位置时，整座城池都躁动了。
王五斤拿着五两银子，摸着那块比自己性命还金贵的木牌，咧着嘴傻笑，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俺王五斤，这辈子净挨官府的板子，今天……今天也成官府的耳目了？”
这块木牌，这五两银子，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文告都管用。
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在市井间蔓延。
“报告官爷！城北张屠户家半夜运出好几个黑箱子，说是腌肉，可那箱子沉得不像话！”一个农夫气喘吁吁地跑来。
“官爷！西街那家新开的客栈，掌柜的和伙计说话老用切口，我听着像是军中暗语！”一个平日里最爱嚼舌根的妇人，此刻却一脸正气。
甚至有几个玩泥巴的孩童，拉着巡逻兵的衣角，神秘兮兮地指认：“那个要饭的，总在墙角画圈圈，我们看着他画了好几天了，每天画的都不一样！”
薛七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举报潮”搅得头昏脑涨，起初还以为是百姓哗众取宠，想来骗赏钱。
他向赵襦阳抱怨，这般鸡毛蒜皮，如何查得过来。
赵襦阳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每一个都查，不计人力，不计成本。高尚想用疑兵之计，让我们草木皆兵，疲于奔命。那我们就遂了他的愿，把每一根草、每一棵树，都查个清清楚楚。”
命令之下，薛七郎只得捏着鼻子去办。
然而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
那几个沉重的黑箱子里，藏着的是准备偷运出城的精铁；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是范阳派来策反守军的校尉；就连那乞丐画的圈，也是在为城外的同伙标识城内巡逻队的换防路线。
短短两日，竟凭着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线报，破获了三支伪装成商队的敌军斥候，截获了两封故意送错、用以混淆视听的反向假情报。
恒州城仿佛在一夜之间，从一座孤立的堡垒，变成了一头长满了眼睛和耳朵的巨兽。
当夜，戚薇入府求见。
她递上一本医馆的出入簿册，神情凝重。
“都督，请看。近三日，有不下十名自称流民的青壮男子来我医馆求诊，个个都说腹痛难忍。但我为他们诊脉，脉象平和有力，毫无病症。他们问的却都是城中粮仓位置、军械库远近，分明是在借机探查城防。”
她顿了顿，献上一策：“民哨己成，何不增设‘病哨’？下令全城医馆药铺，凡遇可疑求诊者，不必声张，只需暗中记下其言行相貌，投入特制的‘疫报匣’中。如此一来，既能网罗情报，又不至打草惊蛇。”
“好！”赵襦阳抚掌赞叹，“此计甚妙！就这么办！”
命令再次下达，城中数十家医馆药铺的门前，都多了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子。
当晚，便有醉仙楼的店小二，趁着夜色，偷偷往最近的药铺匣子里投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雅间一客人，结账后用小刀在桌角刻下“寅三”二字，形迹可疑，酷似接头暗号。
初九，深夜。
恒州城内外的警惕己经绷紧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