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顶两侧的峭壁上,李嗣业和他麾下的八百死士如岩石般蛰伏着,他们的呼吸与风声融为一体,手中紧握的不是刀剑,而是一只只沉甸甸的油瓮。
没有火把,只有浸透了火油的引信在黑暗中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这是死亡的预兆。
更高处的树冠之间,陈砚舟率领的鹰目弓营同样悄无声息。
他们是黑夜中的猎手,每一双眼睛都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下方那条唯一的谷道。
他们箭囊中的箭矢与众不同,箭簇上紧紧缠绕着浸满油脂的黑布,名为“火鸦箭”,一旦点燃,便如索命的夜鸦,扑向地狱之火。
而在数里之外的谷口,几点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那是薛七郎和他手下的精锐细作伪装的流民营地。
就在半个时辰前,一张字迹潦草的告示被“不经意”地遗落在通往谷口的小径上,上面的字在火光下依稀可辨:“粮队将至,小心规避”。
这张薄薄的纸,是为今夜的猎物精心准备的剧毒诱饵。
三更时分,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谷的死寂。
三百名范阳轻骑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夜幕而来。
为首之人身披一袭宽大的黑袍,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着警惕寒光的眼睛。
他便是安禄山麾下最神秘的情报组织“影营”的信使统领,“鸦首”。
他的任务,是穿越恒州防线,将怀中那卷关于恒州兵力部署的帛书,在天明前送达范阳。
行至谷口,鸦首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着两侧的山壁,鼻翼翕动,仿佛在嗅探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谷口那几处流民的篝火零零散散,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蜷缩着,看上去毫无威胁。
他看到了那张被踩在泥土里的告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恒州赵襦阳,不过如此,连粮道都守不住,还妄图螳臂当车。
“无事,全速穿谷,天明前必须抵达范阳!”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三百轻骑再无迟疑,鱼贯而入,狭窄的谷道瞬间被铁蹄与马蹄声填满。
他们不知道,自己正一头扎进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骑队刚刚行至谷道中央,一阵诡异的鸦鸣声忽然从头顶的密林中响起,尖锐而凄厉,完全不同于寻常鸟鸣。
鸦首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然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没有乌鸦,只有数十个拖着长长焰尾的火点,如同流星般从天而降!
“火鸦箭!”
陈砚舟冷静地挥手,鹰目弓营的弓弦齐齐震响。
那些“火鸦”带着死神的呼啸,精准地砸入骑兵队中。
箭簇撞击在岩石和铠甲上,瞬间爆开一团团烈火。
更可怕的是,它们点燃了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引信。
轰——!
仿佛地龙翻身,埋藏在谷道两侧的油瓮被引爆,火龙冲天而起,将整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
狭窄的谷道瞬间变成了一条火焰的炼狱,骑兵们被烈焰吞噬,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与火焰的爆裂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绝望的死亡之歌。
“砸!”李嗣业那雷鸣般的怒吼在谷顶炸响。
早己准备好的滚木礌石,如同山崩一般,带着万钧之势轰然坠下,不偏不倚地堵死了骑兵们来时的退路。
“鸣镝!”陈砚舟再次下令。
弓弦声再变,这一次射出的不再是火鸦箭,而是鸣镝。
上百支鸣镝同时升空,发出撕裂耳膜的尖啸,仿佛有无数恶鬼在耳边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