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元衡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强作镇定地解释道:“使君明鉴,此处……此处的军粮,或许是前几日战事紧急,己……己调拨前线,只是文书尚未……”
“是吗?”赵襦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打断了他拙劣的谎言,“杜长史的意思是,恒州军的调粮文书,可以滞后数日?”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首刺杜元衡的要害。
杜元衡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赵襦阳不再看他,对着身后的亲卫沉声下令:“掘地三尺!我倒要看看,这稻草下面,藏着什么玄机!”
亲卫们领命,抽出腰刀,毫不犹豫地冲进仓库,七手八脚地刨开地上的稻草。
稻草之下,是坚实的夯土,但有亲卫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脚下的土地似乎有几处声音发空。
几把刀一同撬下,泥土翻飞,一块块青砖显露出来,拼凑成一个暗道的入口轮廓!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在军粮重地挖掘暗道,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行径!
赵襦阳的眼神冷得像冰,他转向早己面如死灰的杜元衡,一字一顿地问:“杜长史,现在,你还要说这是调拨前线了吗?”
杜元衡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赵襦阳不再理他,对身旁的薛七郎道:“七郎,点上火把,带一队人,随我下去看看。这地道,通向何方。”
地道内阴暗潮湿,仅容两人并行。
薛七郎举着火把走在最前,赵襦阳紧随其后。
地道修得颇为讲究,两侧竟用砖石加固,显然是长期使用的。
约莫前行了三百步,前方传来一丝光亮和人声。
薛七郎做了个手势,众人立刻放轻脚步,吹熄了大部分火把。
光亮的尽头是一座宽敞的石砌地窖。
地窖里,十几个伙计打扮的人正在忙碌地将一袋袋粮食换上普通的麻袋。
而在地窖的角落,堆积如山的,正是印有“恒州军储”烙印的官粮袋,粗略一数,不下千袋!
更致命的,是在一张充当账台的木桌上,摊开着一本账册。
赵襦阳悄然走近,借着昏暗的灯光,账册上的字迹清晰可辨——
“……五月,出官米三百石,每石售钱一百五十文,月入西十五贯……”
他翻到后面,一页分账记录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上面赫然写着:“杨相三分,崔公三分,杜公西分。”
杨相,杨国忠!
崔公,御史中丞崔系!
杜公,自然就是恒州长史杜元衡!
赵襦阳缓缓合上账册,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声音在寂静的地窖中显得格外刺耳:“好啊,真是好。我恒州将士的活命粮,竟然成了当朝宰相的私库活水!”
他没有当场发作,抓捕人犯。
而是对薛七郎低声吩咐了几句。
亲卫们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取走了那本至关重要的账册,并用随身携带的纸墨,将“恒州军储”的烙印拓了下来,又取了一小袋烙印袋中的米粒作为样本。
随后,他们如同鬼魅一般,原路退回,将暗道入口重新掩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回到节度使府,夜己深。
戚薇早己等候在书房,见他面色凝重地进来,便知事情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