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但他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想了一夜。
想到了妻子日益消瘦的脸,想到了米缸里那层浅浅的底,更想到了弟弟那间破屋里多出来的两张嘴。
阿夜己经废了,指望不上他了。
可他这个当哥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领着那两个女人去要饭。
爹娘走得早,留下他们兄弟俩,他得给弟弟留条后路。
这五十两,他必须去挣。
他走进屋,王慧慧己经醒了,正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他。
她也一夜没睡。
“慧慧,我……”
江-峰刚一开口,王慧慧就打断了他,声音沙哑:“你要去?”
江峰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不准你去!”
王慧慧猛地从床边冲过来,死死抓住江峰的胳膊。她的眼睛通红,泪水毫无征兆地就涌了出来。
“江峰!你是不是疯了!那是鬼见愁!会死人的!你忘了村西头的李瘸子了吗?他就是从那里面爬出来的,命是捡回来了,可人也废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她哭喊着,拳头雨点般落在江峰结实的胸膛上,却没有半分力气。
江峰没有躲,任由她打着,然后一把将妻子紧紧搂进怀里。
他把头埋在妻子的颈窝,嗅着她发间的味道,声音沉闷得像从地底传来。
“慧慧,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家里快断粮了,阿夜那边……我不能不管。等这个冬天过去,咱们拿了钱,就买几亩好地,再也不进山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王慧慧的哭声一顿,随即是更汹涌的绝望。
她知道,这个男人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哭着,骂着,从骂他不顾家,骂他死脑筋,到最后,只剩下无力的抽泣。
“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就是想让我当寡妇……”
最终,她挣开江峰的怀抱,抹了把泪,转身就开始翻箱倒柜。
她找出家里最好的伤药,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又把家里仅剩的几块肉干全都拿出来,用布袋装好。她找出最结实的麻布,给他缝补加固衣物,一针一线,都像是扎在自己的心上。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埋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手背上,又被她飞快地用袖子擦去。
江峰站在一旁,看着妻子颤抖的肩膀,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