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的穹顶漏下冷光，守心镯在展柜里突然震颤起来。不是电子屏的嗡鸣，而是像老周师傅临终前火钳撞在砧上的闷响，每声震动都在玻璃上凝出霜花——那些霜花竟组成《天工开物》"陶埏"卷里的龙窑图样，只是窑口处多了一朵用冰棱刻的忘川花。
"周先生，您看这个！"策展人马克的咖啡泼在平板电脑上，屏幕里正在扫描守心镯的3D建模突然扭曲，变成十六世纪威尼斯镜厅的模样。穿天鹅绒礼服的匠人举着錾子对准镜面，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自己，而是老周在分宜山磨银料的侧影，他袖口露出的胎记和林溪后颈的形状正隔着时空交叠。
林溪的指尖刚触到展柜玻璃，整座博物馆的灯光突然变成桂花色。走廊尽头的古希腊展厅传来巨响，那尊修复了三百年的维纳斯雕像基座上，不知何时多出道银痕，纹路竟和守心镯的断口光纹相同。更骇人的是，当老周拿出火钳贴近展柜，火钳与镯子共鸣的刹那，博物馆的安保系统屏显跳出一行古英文："ThefireofAthanormeetsthesoulofYuhuang。"（哲人之火遇玉皇之魂）
"这是……炼金术师的术语？"伦敦大学的修复师爱丽丝推开人群，她蓝色的眼睛盯着守心镯，无名指上的银戒突然发烫——那戒指刻着与《天工开物》同款的"五金"图腾，戒面镶嵌的月长石正渗出幽蓝液体，滴在展柜玻璃上竟汇成汉字"澈"。"十七世纪，我的先祖曾在泉州港见过戴这种镯子的匠人。"爱丽丝的指尖划过霜花龙窑，"他说那人的火钳能焊碎掉的月光。"
话音未落，守心镯猛地炸开团银光。老周和林溪同时被卷入光影漩涡，听见宋应星的声音在时空裂缝里回荡："东西天工，本是同源。威尼斯镜匠与分宜银匠，曾共饮忘川水。"漩涡深处浮现出重叠的画面：明代商船甲板上，中国匠人将断镯抛入海中，而在同时期的威尼斯，意大利匠人正用月光石粉末修补镜面，两道银光在海底相遇，凝成如今守心镯断口的桂花纹。
"所以忘川花不仅开在分宜？"林溪的手被老周紧紧攥住，两人掌心同时发烫，守心镯的光纹顺着他们的手臂蔓延，在皮肤上烙出交缠的火钳与錾子图案。爱丽丝的月长石戒指突然脱离手指，飞向展柜与守心镯共鸣，两枚器物相触的瞬间，博物馆所有玻璃展柜都映出相同的幻象：古丝绸之路的沙漠里，驮队商人身侧同时挂着《天工开物》残卷与威尼斯炼金术手稿，风沙吹过，两本书的扉页同时浮现出忘川花图案。
"周师傅，您看基座！"马克的尖叫划破展厅。维纳斯雕像的基座银痕此刻己蔓延成完整的镯子形状，而在银痕中央，用古罗马花体刻着一行字："Whentwofiresmeet，theriverfetsitsname。"（当两火相遇，忘川忘其名）。林溪突然想起相册里那张古潭照片，照片背景的崖壁上，隐约也有相同的花体刻痕，只是当时被她当成了苔藓。
深夜的修复室里，老周发现守心镯正在吸收月光。镯身的桂花纹变成半透明的蓝，像极了爱丽丝戒指里的月长石。当他将火钳与戒指同时放在工作台上，三件器物突然组成三角阵，投射出的光影在墙上拼出完整的地图——分宜古潭、威尼斯潟湖、伦敦泰晤士河的入海口，三点连成的首线，恰好穿过传说中"忘川水脉"的位置。
"我先祖的笔记里写过，"爱丽丝捧着泛黄的羊皮卷凑近，纸页上用银粉画着断镯与镜子的交合图，"十六世纪有位中国匠人曾说，当澈与溪的血脉相遇，忘川花会在火中重开。"她指向插图角落的签名，那褪色的汉字正是"宋应星"，而在签名下方，用拉丁文写着："Soulsarewelded，notmade。"（灵魂是被焊接的，非被制造）
林溪的手机突然震动，相册自动生成新的视频：她和老周在博物馆的倒影被拉长，变成明代匠人与威尼斯镜匠的模样，两人正用各自的工具——火钳与錾子——共同焊接守心镯的断口。视频的最后，忘川花在火中绽放，花瓣落进泰晤士河，激起的涟漪里浮现出无数断镯的影子，每只镯子上都刻着不同的文字，却有着相同的桂花断口。
"所以我们不是在修复镯子，是在……"老周的声音被突然亮起的桂火光打断。守心镯、火钳、月长石戒指同时悬浮，三件器物的光纹交织成锁链，锁住了修复室里突然出现的雾团——雾中隐约可见古潭、镜厅、熔炉的重叠影像，还有两个模糊的人影正在火光中相握，他们手腕上的断镯发出的光，正与老周和林溪交握的双手共鸣。
博物馆的警报声响起时，老周发现守心镯的断口处多了道新的光纹。那纹路像极了伦敦桥的轮廓，而在光纹中央，用中文和拉丁文同时刻着："澈溪所至，忘川为津。"林溪望着那行字，忽然想起自己的英文名"Stella"在拉丁文中是"星辰"之意，而老周的本名"周澈"，恰与"澈"字断镯遥相呼应。
窗外的泰晤士河泛起荧光，河面上漂着无数金色光点，像谁撒出的碎银。老周与林溪相握的手中，守心镯的光温暖如炉火，而在他们交叠的影子里，威尼斯镜匠的錾子与分宜银匠的火钳正共同刻下新的纹路——那纹路蜿蜒如河，一端连着分宜的古潭月色，一端接着伦敦的雾中钟声，在跨越万里的火光里，忘川花正在悄然重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