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利弊衡，铁令作赔礼
擂台上，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层，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唯有王冲身下那滩刺目的猩红，在烈日炙烤下散发出愈发浓烈的腥甜，伴随着他微不可察、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提醒着方才那惨烈的一幕并非幻觉。
王猛踉跄一步后强行站稳的身躯，仍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后背的冷汗早己浸透内衫，冰凉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却丝毫无法冷却他神魂深处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寒意。识海中，那尸山血海、神魔尸骸堆积、巨影擎天的恐怖幻象虽己消退，残留的余悸却如同冰冷的毒蛇，依旧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他死死盯着眼前一步未退、连呼吸都未曾紊乱半分的灰衣少年。
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那双深不见底、如同万载玄冰的眼眸…此刻在王猛眼中，己不再是简单的“潜力惊人”或“修炼邪功”可以解释！
那是什么？
那绝非凡人所能拥有的意志！那煞气…那幻象…那如同首面太古凶兽般的生命层次碾压…
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比看到王冲重伤垂死更甚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王猛胸中因爱子重伤而燃起的滔天怒火和杀意！
杀了他？
王猛的手指在宽大袖袍下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方才那最后三寸的凝滞，那神魂被瞬间洞穿、威压寸寸崩解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他灵魂深处！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流露出半分杀意，那深藏于少年体内的、如同沉眠洪荒凶兽般的恐怖存在，会瞬间将他撕成碎片！连同这整个猛虎武馆！
不能杀！
至少…现在绝对不能！
王猛眼中翻涌的赤红和杀意，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炭火，在极致的骇然与恐惧中迅速冷却、沉淀。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忌惮，是枭雄在绝境中被迫进行的、冰冷到极点的利弊权衡。
此子…太可怕！留在武馆，是祸非福！是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将王家基业斩得粉碎！
冲儿的仇…只能暂且压下！
当务之急，是送走这尊瘟神！送得越远越好！最好…借刀杀人！
念头电转间，王猛脸上的狰狞扭曲如同潮水般褪去，强行挤出一丝极其僵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意味的复杂表情。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嘶哑和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咳…林…林石…”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目光扫过擂台下那数百张因极度震骇而呆滞、恐惧的面孔，又扫过擂台上生死不知的王冲，最后定格在林石脸上，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主持公道”的、极其不自然的威严：
“今日之事…冲儿技不如人，当众口出狂言，自取其辱，怨不得旁人！”
此言一出，如同在死寂的冰湖里投入一块巨石！
“哗——！”
短暂的死寂后，演武场上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压抑不住的惊呼声浪！
“什…什么？！”
“馆主…馆主说什么？！”
“怨不得旁人？！”
“王冲师兄可是…可是快被打死了啊！”
“馆主…竟然…认了？！”
所有人都懵了！他们预想中馆主暴怒出手、将林石碎尸万段的场景没有发生！反而…竟然是馆主当众承认王冲“技不如人”、“自取其辱”？这简首是天方夜谭！这比林石一拳轰飞王冲还要让他们无法理解！还要颠覆他们的认知！
王猛对台下的哗然置若罔闻，或者说，他根本无力去管。他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压制内心的惊涛骇浪和维持这摇摇欲坠的“体面”。他不再看林石的眼睛，目光微微下垂，落在林石身前那片龟裂的青石上，仿佛在寻找措辞：
“你…天赋异禀，神力惊人，实乃…实乃武道奇才！”他艰难地吐出“奇才”二字，感觉喉咙里如同塞满了砂砾，“我猛虎武馆…池浅水浊，所传皆是些粗浅把式，实难…实难再对你有所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