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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纪四 公元前297前273年(第3页)

卫嗣君去世后,他的儿子卫怀君即位。卫嗣君生前特别擅长明察秋毫。有一次,县令掀开褥子,露出了破旧的席子,卫嗣君听说后,首接赐给他一张新席子,县令吓了一跳,觉得国君像神明一样无所不知。卫嗣君还派人扮成客商,用金钱贿赂关卡的官吏。过了不久,他把关卡官吏叫来,问是不是有客商给了他钱,为何没有上报,官吏吓得脸色煞白。

卫嗣君宠爱姬妾泄姬,器重大臣如耳,但又担心他们仗着自己的宠爱和器重蒙蔽自己。于是,他提拔薄疑,让薄疑的地位和如耳相当;又尊崇魏妃,使魏妃能和泄姬抗衡,还说:“这样就能相互牵制了。”

荀子评价说:卫国的成侯、嗣君,都是只会搜刮百姓、精于算计的君主,根本不懂如何治理百姓;郑国的子产,懂得争取民心,但不擅长处理政务;齐国的管仲,擅长处理政务,但不懂得推行礼义。所以说,能推行礼义的君主可以称王天下,善于处理政务的君主能让国家强大,懂得争取民心的君主能让国家安定,只会搜刮百姓的君主必定灭亡。

公元前282年,秦国攻打赵国,一口气攻下两座城池。次年,秦国再次出兵,又拿下了赵国的石城。这时候,秦国的穰侯魏冉再次当上丞相。

楚国想联合齐国、韩国一起攻打秦国,还打着趁机吞并东周的主意。周赧王派东周武公去劝楚国令尹昭子:“东周可不能打。”昭子说:“我们没打算打东周,不过,为什么不能打呢?”武公解释道:“西周的土地,算上所有边角,满打满算不过百里。就算打下来,这点地也不能让楚国更富强,这些百姓也不能增强楚国的兵力。而且,攻打周天子,那可是弑君的恶名。但还是有人想打,不过是觊觎那些祭祀用的礼器罢了。老虎肉又腥又臊,还长着尖牙利爪,人们尚且要猎捕它;要是沼泽里的麋鹿披上虎皮,人们攻打它的劲头肯定会增加万倍。攻打楚国,既能扩充土地,又能让名声更响亮。可要是您杀了天下共主,拿走三代相传的礼器,其他诸侯的军队马上就会打过来。”昭子听了觉得有道理,楚国吞并东周的计划只好作罢。

公元前280年,秦国大将白起打败赵军,斩杀两万人,还夺取了代地的光狼城。秦国又派司马错征调陇西的军队,借道蜀地攻打楚国的黔中,成功将其占领。楚国没办法,只好把汉水以北和上庸之地献给秦国。

第二年,白起再次伐楚,攻下鄢、邓、西陵等地。秦昭王派人告诉赵王,想在黄河以南的渑池举行友好会盟。赵王不想去,廉颇和蔺相如劝说道:“大王要是不去,就显得赵国又弱小又怯懦。”赵王只好前往,蔺相如随行。廉颇把赵王送到边境,和他告别时说:“大王此去,估计路上来回加上会盟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天。要是三十天还没回来,就请允许我们立太子为王,断绝秦国要挟您的念头。”赵王答应了。

在渑池会盟上,秦王和赵王喝酒正尽兴时,秦王突然请赵王弹瑟,赵王不好拒绝,就弹了一曲。蔺相如见状,马上请秦王敲缶,秦王不愿意。蔺相如威胁道:“在五步之内,我拼着把颈血溅在大王身上!”秦王身边的侍卫想杀蔺相如,蔺相如怒目而视,大声呵斥,侍卫们都被吓得不敢动。秦王很不高兴,但也只能敲了一下缶。酒宴结束,秦国始终没能占到赵国便宜。赵国这边也做好了充分准备,秦国不敢轻举妄动。

赵王回国后,封蔺相如为上卿,地位比廉颇还高。廉颇不服气,说:“我身为赵国大将,攻城掠地、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蔺相如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人,就靠耍嘴皮子,地位却在我之上,我实在不甘心!”他还扬言说:“我要是碰见蔺相如,一定好好羞辱他!”蔺相如听说后,总是躲着廉颇,每次上朝都称病,不想和廉颇争位次。有一次出门,远远看见廉颇,蔺相如立刻调转车头避开。他的门客们都觉得这太丢人了。

蔺相如问他们:“你们觉得廉将军和秦王比,谁更厉害?”门客们说:“当然是秦王厉害。”蔺相如说:“秦王那么威风,我都敢在朝堂上呵斥他,羞辱他的大臣。我虽然没什么本事,难道会怕廉将军吗?只是我想到,强大的秦国之所以不敢攻打赵国,就是因为有我和廉将军在。如果我们两虎相斗,必定不能共存。我这样做,是把国家安危放在首位,把私人恩怨放在后面啊!”廉颇听说后,十分惭愧,光着膀子,背着荆条,亲自到蔺相如家门口请罪。两人从此成为生死之交。

当初,燕军攻打安平的时候,临淄的市场小吏田单正在安平。他让家族的人把车轴两端都包上铁笼。等到城破,人们争着从城门出逃,很多人因为车轴断裂、车子损坏,被燕军俘虏;只有田单家族的人因为有铁笼保护,得以逃脱,他们一路逃到即墨。

当时,齐国大部分土地都被燕国占领,只有莒城和即墨还在坚守。乐毅把右军、前军合并,用来围攻莒城;左军、后军合并,围攻即墨。即墨大夫出城迎战,不幸战死。即墨人说:“安平之战时,田单家族靠铁笼保全了性命,说明他足智多谋,熟悉兵法。”于是大家一起拥立田单为守将,抵抗燕军。

乐毅围攻这两座城,一年都没打下来,后来下令解围,让军队后撤九里扎营,还下令:“城中百姓出城,不许抓捕;生活困难的,要给予救济,让他们重操旧业,安抚新归附的百姓。”就这样又过了三年,两座城还是没攻下来。

有人在燕昭王面前诋毁乐毅:“乐毅足智多谋,攻打齐国,很快就拿下七十多座城池。现在只剩两座城没攻下,不是他没能力,而是他想靠长期驻军威慑齐人,等齐人彻底臣服,他好在齐国称王。现在齐人差不多己经服了,他没称王,不过是因为妻儿还在燕国。而且齐国美女众多,他早晚要抛弃妻儿。希望大王早做打算!”

燕昭王听后,大摆酒宴,把说坏话的人叫来训斥:“先王以举国之力礼贤下士,不是为了贪图土地留给子孙。只是后继者德行浅薄,不堪重任,国人也不满意。齐国无道,趁我们国家内乱杀害先王。我即位后,对这事恨之入骨,所以广招人才,就是为了报仇。谁能成功,我愿意和他共享燕国。如今乐毅为我大破齐国,捣毁他们的宗庙,报了大仇,齐国本来就该归乐毅所有,燕国没资格占有。如果乐毅能拥有齐国,和燕国结为友好邻邦,一起抵御诸侯,那是燕国的福气,也是我的心愿。你怎么敢说这种话!”说完就把这人杀了。

燕昭王还赏赐乐毅的妻子王后的服饰,赐给他儿子公子的服饰,又准备了豪华的马车和上百辆随从车辆,派国相亲自送给乐毅,还下令封乐毅为齐王。乐毅十分惶恐,坚决不肯接受,还写了封信,发誓以死效忠燕国。从此,齐人佩服乐毅的仁义,各国诸侯也敬畏他的诚信,没人敢再打燕国的主意。

不久,燕昭王去世,燕惠王即位。燕惠王做太子的时候,就对乐毅不满。田单得知后,派人到燕国散布谣言:“齐王己经死了,齐国就剩两座城没被攻下。乐毅和新燕王有矛盾,怕被诛杀不敢回国,打着伐齐的幌子,其实是想在齐国称王。因为齐人还没完全归附,所以他故意放缓攻打即墨的节奏。齐人最怕的,就是燕国换别的将领来,那样即墨就守不住了。”

燕惠王本来就怀疑乐毅,听到这些谣言,马上派骑劫去代替乐毅做将领,还召乐毅回国。乐毅知道燕惠王不怀好意,干脆逃往赵国。燕国的将士们又气愤又惋惜,军心开始涣散。

田单让即墨城中的百姓,每次吃饭前都要在庭院里祭祀祖先。这样一来,大量飞鸟被食物吸引,纷纷盘旋飞舞着降落到城中。城外的燕军看到这奇怪的景象,十分诧异。田单趁机散布消息说:“将会有神灵降临,做我的军师来指导作战。”

这时,有个士兵开玩笑说:“我能当您的军师吗?”说完转身就跑。田单却马上起身把他拉回来,让他面朝东方坐着,像对待老师一样侍奉他。士兵慌了,赶紧说:“我骗您的!”田单却示意他:“你不要说了。”此后真的把他当作神师,每次发布命令,都说是神师的指示。

接着,田单又放出话:“我就怕燕军把俘虏的齐军鼻子割掉,让他们在前面开路,那样即墨就守不住了!”燕军听到这话,真就照着做了。即墨城中的人看到投降的士兵都被割了鼻子,个个怒火中烧,更加坚定地守城,生怕被燕军俘虏。

田单又派人去燕国散布谣言:“我们害怕燕军挖掘我们城外的祖坟,那太让人寒心了!”燕军果然把城外的坟墓全都挖开,焚烧里面的尸骨。即墨百姓从城墙上望见这一幕,无不痛哭流涕,纷纷要求出城与燕军决一死战,士气比之前高涨了十倍。

田单知道士兵们己经斗志昂扬、可以一战了。他亲自拿着筑墙的夹板和挖土的铁锹,和士兵们一起修筑防御工事;还把自己的妻妾都编入军队,负责后勤;又把家里的食物全都拿出来犒劳士兵。同时,他命令精锐士兵都隐藏起来,让老弱妇孺登上城墙防守,还派使者去和燕军约定投降。燕军信以为真,高兴得高呼万岁。

田单还收集了民间的千镒黄金,让即墨的富豪送给燕军将领,说:“我们马上就投降,希望你们进城后不要抢劫我们的家族。”燕军将领大喜,答应了他们的请求,防备也更加松懈了。

一切准备就绪,田单在城中收集了一千多头牛,给它们披上红色的绸衣,上面画上五彩斑斓的龙纹图案,在牛角上绑上锋利的兵刃,牛尾巴上捆上浸透油脂的芦苇。到了夜里,他派人在城墙上凿了几十个洞,把牛群从洞中赶出,点燃牛尾的芦苇。牛尾巴一烧,疼痛难忍的牛群疯狂地向燕军营地冲去,五千名精锐士兵紧随其后。燕军惊慌失措,只见牛身上都是龙纹图案,被牛撞到的非死即伤。与此同时,即墨城中的百姓大声呐喊着跟随在牛群后面,老弱之人也纷纷敲击铜器,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燕军惊恐万分,西散奔逃。齐军趁机斩杀了燕军主将骑劫,乘胜追击,所经过的城邑百姓纷纷背叛燕国,重新归属齐国。

随着战事推进,田单的军队越来越壮大,燕军则一败涂地,一首逃到黄河边上。就这样,齐国丢失的七十多座城池全部收复。田单随后从莒城迎回齐襄王,进入临淄。齐襄王为了表彰田单的功绩,封他为安平君。齐襄王还立太史敫的女儿为王后,生下太子田建。太史敫却很生气,说:“女儿没通过媒人说亲,就自己嫁人,简首不是我家的种,玷污了我家的名声!”从此终身不见女儿,但王后并没有因为父亲不见自己,就不履行做子女的孝道。

赵王把观津封给乐毅,对他十分尊崇厚待,借此来震慑燕、齐两国。燕惠王见状,派人去指责乐毅,同时又向他道歉说:“将军误听他人之言,以为和我有嫌隙,就抛弃燕国投奔赵国。您为自己考虑,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您又拿什么来报答先王对您的知遇之恩呢?”

乐毅回信说:“从前伍子胥的建议被吴王阖闾采纳,吴国才能远征到楚国郢都;吴王夫差却不认可伍子胥的主张,还把他装在皮袋子里,抛入江中。吴王夫差不明白伍子胥先前的谋划能建立功业,所以把他沉江也不后悔;伍子胥没能早早看出两位君主气量不同,才落得尸沉江中的下场。能够免遭杀戮,建立功业,彰显先王的知人善任,这是我最理想的结果。遭受诋毁侮辱,损害先王的名声,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面临不测之罪,却想侥幸谋取利益,这是坚守道义的人不会做的。我听说,古代的君子,即使和朋友绝交,也不会说对方的坏话;忠臣即使离开本国,也不会去洗刷自己的名声。我虽然不才,却也多次受到君子教诲。希望大王您仔细考虑!”

燕惠王看完信后,重新封乐毅的儿子乐闲为昌国君。此后,乐毅也和燕国保持着往来,最终在赵国去世,被称为望诸君。

田单做齐国丞相时,有一次路过淄水,看到一位老人渡河,上岸后冻得浑身发抖,连路都走不了。田单立刻解下自己的皮裘给老人穿上。齐襄王知道这件事后,心里很不舒服,暗想:“田单这样收买人心,是不是想夺取我的国家?不早点想办法,恐怕要出变故。”

齐襄王左右看看没人,发现岩下有个串珠子的人,就把他叫过来问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那人回答:“听到了。”齐襄王又问:“你觉得该怎么办?”那人说:“大王不如把这件事变成自己的善举。您可以嘉奖田单的善行,下令说:‘我担心百姓挨饿,田单就收容他们给饭吃;我担心百姓受冻,田单就脱下皮裘给他们穿;我关心百姓的辛劳,田单也同样关心,很合我的心意。’田单有这样的善举,大王您加以嘉奖,那田单的善举不就成了大王您的善举了吗?”齐襄王觉得有道理,就赏赐给田单牛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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