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县的天，是从那两颗人头落地之后，才算真正亮起来的。
血腥味被石灰和草药的气味所取代，曾经死寂的街道上，开始出现羽林卫巡逻的身影，以及被强征出来，负责清理和施粥的官吏家仆。
而昔日京城最大的销金窟“春风阁”，如今成了永宁县最大的“续命堂”。
这里，成了苏芷晴的战场。
也成了六皇子萧琰的……杂役房。
“殿下，这个药杵，您拿反了。”
苏芷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她指了指萧琰手中那根被他当成擀面杖来回滚动的玉石药杵。
萧琰闻言，动作一滞，抬起头，露出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无辜表情。
“反了吗？”
他把药杵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我瞅着，两头长得不都一样吗？”
苏芷晴深吸一口气，从他手中接过药杵，将粗的一头朝下，放进药臼里。
“殿下，这头重，用来捣碎药材的根茎，省力。”
她又指了指细的那一头。
“这头轻，用来研磨花叶，不易破坏药性。”
“哦……”
萧琰恍然大悟，随即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
“讲究真多。”
“本王这双手，是用来执笔画江山，举杯邀明月的，现在居然要在这里捣蒜，真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啊。”
他一边抱怨，一边接过了药杵，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捣了起来。
那动作，软绵无力，像是在给药材挠痒痒。
苏芷晴看着他这副出工不出力的模样，秀眉微蹙，却并未多言。
她转身，去照看另一个刚刚被抬进来的重症病人了。
萧琰见她走开，脸上的懒散瞬间消失。
他掂了掂手中的药杵，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一丝微不可查的淡金色真气，悄然覆盖在了他的手掌之上。
下一刻，那根沉重的玉石药杵，在他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化作了一道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
“咚咚咚咚——”
一阵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闷响，从药臼中传出。
不过短短十几息的功夫。
当苏芷晴为那位病人施完针，再次回头时，她惊愕地发现，萧琰己经将那一大臼坚硬如铁的药根，全都捣成了均匀细腻的粉末。
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小马扎上，用一根狗尾巴草剔着牙，脸上挂着“快来夸我啊”的得意表情。
“怎么样？”
他冲着苏芷晴挑了挑眉。
“本王这手艺，还行吧？”
苏芷晴呆呆地看着那臼药粉，又看了看他那张欠揍的俊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走上前，用手指捻起一点药粉，细细感受。
粉末细腻，粗细均匀，药性没有丝毫的流失。
这……这根本不是单靠力气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