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锦华宫一处偏僻的宫墙下,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翻了进来。
黑影稳稳落地,膝盖微屈,将力道卸得干干净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萧琰得意地拍了拍手,首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微笑。
潜行、探查、留书、撤退,一气呵成,完美。
他心里正盘算着明日朝堂上会有怎样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二哥那张便秘似的脸又会扭曲成何等精彩的模样。
“殿下这夜行衣的料子不错,下次记得把后襟的泥点拍干净。”
一道清冷如月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侧的桂花树影里传来。
萧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蔫了。
他甚至不用回头,光听这语气,就知道来者何人。
普天之下,能让他这般闻声色变的,唯有柳如眉。
萧琰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脸上己经堆起了他自认为最乖巧、最无辜、最讨喜的笑容。
“眉姨,您……您怎么还没歇息啊?”
树影下,一袭素白长裙的柳如眉缓缓走出,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清辉,美得不似凡人,也冷得不似凡人。
柳如眉萧琰生母的至交闺蜜,受萧琰生母嘱托,从小看着他长大,萧琰啥都不怕就怕柳如眉。
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萧琰,尤其在他那身利落的夜行衣上停留了片刻。
萧琰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心中哀嚎:完了,完了,这是阎王爷半夜查岗,正好撞上小鬼溜门。
“等你。”柳如眉的回答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
可萧琰知道,越是这样,问题就越严重。
他眼珠一转,求生欲瞬间爆发。
下一刻,他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嘿嘿,眉姨,您闻闻,刚出炉的‘张记’桂花糕,还热乎着呢。”
他献宝似的递了过去,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我这不是想着您爱吃这口嘛,特意出宫给您买的。您看我,多孝顺。”
油纸包散发着桂花的甜香和糯米的软糯气息,在这微凉的夜里显得格外。
柳如眉瞥了一眼那油纸包,又瞥了一眼萧琰。
“哦?穿着这身去买桂花糕?”
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呃……这个嘛……”
萧琰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眉姨您有所不知,这张记桂花糕生意太火爆,白天去根本排不上队。”
“我这不是为了不暴露皇子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才……才出此下策嘛!”
“低调,低调懂不懂?”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仿佛自己都信了。
柳如眉伸出纤纤玉指,接过了那包桂花糕,却没有打开。
“听闻醉仙楼的雪薇姑娘舞姿一绝,想来殿下也是为了‘低调’,才日日流连吧?”
萧琰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眉姨明鉴!那纯属逢场作戏,为了麻痹我那几位好哥哥!我对天发誓,我对雪薇姑娘纯粹是艺术上的欣赏!”
柳如眉不置可否,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
“欣赏到身上都沾了米糠的土腥味和劣质油墨的臭味?”
此言一出,萧琰彻底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