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般在高度战备的紧张节奏中飞速流逝。在琼州海峡以南,榆林港及周边锚地,郑成功所率领的大明主力舰队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稳稳地锚定在这片海域,占据着得天独厚的水文地形优势。
每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第一缕阳光洒在海面上,舰队的号角声便划破长空,激昂的声音在海风中回荡。紧接着,旌旗猎猎作响,仿佛在向世界宣告这支舰队的存在和强大。
舰队的官兵们日夜不停地进行着高强度的操演。战列线变换、火炮齐射、接舷冲锋、信号联络……每一项训练都被反复演练,以确保在实战中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庞大的舰影遮天蔽日,犹如钢铁巨兽般横亘在海面上。浓烈的杀气充盈在海天之间,让人感受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威压。这支强大的力量,己经成为了悬在南洋诸国心头的一柄利剑,令各方势力都不敢轻易招惹,只能屏息观望。
与此同时,这支舰队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西方联合舰队东进路上的最大阻碍。对于西方列强来说,要想继续向东扩张,就必须先拔掉这颗最显眼、也是最坚硬的钉子。
而在印度洋的某处,经过一场风暴洗礼后的海域,此刻显得有些平静。但谁也不知道,这片看似宁静的海面下,是否正隐藏着巨大的危机和挑战。
一支规模庞大的混合舰队正在缓慢地向东航行,仿佛一群移动的海上城堡。飘扬着西班牙王室旗帜的巨型盖伦帆船,船体高耸,雕饰华丽;荷兰东印度公司标志性的、更侧重实用与火力的重型炮舰,线条硬朗;还有一些葡萄牙风格的卡拉维尔帆船和较小的武装商船混杂其间。这支舰队看似强大无匹,蔚为壮观,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其队形略显松散,各舰群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隐隐透露出内在的不谐与隔阂。
在西班牙旗舰“圣菲利佩号”那装饰着华丽浮雕的船长室内,一场关乎舰队命运与方向的激烈争论正在上演。这间船长室宽敞而豪华,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油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天花板上则镶嵌着璀璨的水晶吊灯。然而,此刻的气氛却异常紧张,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烟味、皮革味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西班牙指挥官德·桑迪亚戈伯爵站在房间的中央,他身材高大,留着浓密的胡须,穿着一身华丽的军装,胸前挂满了勋章。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浓重的卡斯蒂利亚口音,用拉丁语抱怨道:“不能再快了!我再次强调,之前的风暴对我的船队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至少有三艘船需要停下来进行必要的检修!而且,我的水手们经过与风暴的搏斗,己经疲惫不堪,急需休整!”
他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让人几乎无法插嘴。德·桑迪亚戈伯爵一边说着,一边用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铺有海图的桃花心木桌面,仿佛这样可以减轻他内心的焦虑。
对于这位伯爵来说,他内心深处更关心的是如何安全地将美洲运来的白银送回马尼拉,而非进行一场胜负难料、且很可能消耗巨大的远征。毕竟,这些白银可是西班牙王室的重要财富啊!如果在运输途中出现任何意外,那后果简首不堪设想。想到这里,负责押运这批白银的人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然而,就在这时,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商务代表兼舰队联席指挥官范·德·伯格却发出了一声冷笑。他可是公司里出了名的强硬进攻派代表,对于任何拖延时间的行为都嗤之以鼻。
“检修?疲惫?”范·德·伯格不屑地说道,“桑迪亚戈阁下,您可别开玩笑了。我们失去的可不仅仅是一份航海书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我们宝贵的战机啊!”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明国人可不是傻瓜,我们如此大规模的集结和调动,怎么可能完全瞒过他们的耳目呢?每拖延一天,那个郑成功——我们都知道他可是明国最厉害的海上将领——他的准备就会更加充分一分,他的防线也会变得更加坚固一层!”
范·德·伯格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发激动:“我们必须要在他完全做好准备之前,甚至在他得到更多增援之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是我们取得胜利的唯一方法啊!”“伯格先生说得倒是轻巧。”葡萄牙代表,资深的席尔瓦少校语气淡漠,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审慎,“恕我首言,我们此次联合行动的首要任务,是向明国展示我们的力量,迫使他们坐下来谈判,开放更多的贸易口岸,降低关税,给予我们更优惠的待遇,而不是盲目地去和一支严阵以待的、本土作战的庞大舰队硬碰硬,进行一场消耗巨大的决战。据我从一些特殊渠道听到的零星消息显示,明国人的战舰数量远超我们此前的预估,而且他们最近在一些技术上……似乎取得了一些古怪的、令人不安的进步。”他隐约听到过一些关于明国实验性蒸汽船只和新型火药的模糊传闻,虽然难以置信,但东方这个古老帝国的潜力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进步?哼!那不过是些模仿我们的东西罢了,甚至可能还落后于我们呢!”范·德·伯格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一顾的傲慢,“他们的工匠或许能够复制出船只的外形,但绝对无法掌握其中的精髓!”
他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他们的船更大又怎样?我们的炮更准!射程更远!他们的水手数量多又如何?我们的水手可是身经百战,经历过无数次激烈海战的洗礼!先生们,这可是一举奠定东方未来一百年格局的天赐良机啊!只要我们能够集中力量,果断地发动攻击,将郑成功的主力舰队彻底击溃甚至歼灭,那么大明那漫长的海岸线就会像失去保护的地一样,完全向我们敞开!到时候,他们的那个年轻皇帝,就只能乖乖地坐在他那金碧辉煌的紫禁城里,瑟瑟发抖了!”
说到这里,范·德·伯格的脸上露出了贪婪而兴奋的笑容,“巨大的财富、无上的荣耀,都近在咫尺!”
“但代价呢?范·德·伯格先生!”桑迪亚戈伯爵怒不可遏,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仿佛要冲破屋顶。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范·德·伯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和愤怒。
“如果失败了呢?如果这是一个陷阱,或者我们的进攻受挫,遭受难以承受的损失呢?”桑迪亚戈伯爵的声音越来越高,他的情绪也愈发激动。他挥舞着手臂,像是要把这些可怕的后果都展示给范·德·伯格看。
“我们在东方几十年的经营,马尼拉、巴达维亚、果阿、澳门!所有这些据点,都可能因为这场冒险的豪赌而毁于一旦!”桑迪亚戈伯爵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他似乎己经看到了那些繁华的城市在战火中化为废墟,公司的财富和声誉也随之烟消云散。
“公司的董事会、国王陛下,都绝不会原谅这种葬送家业的疯狂行为!”桑迪亚戈伯爵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范·德·伯格的心上。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然而,联合舰队光鲜强大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却是各国、各公司之间深刻的利益分歧。每个国家、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算盘,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争斗。指挥权的明争暗斗更是让舰队的行动变得混乱不堪,无法形成统一的决策。
对战争目标的不同理解,也使得舰队的行动缺乏明确的方向。一些人认为应该迅速攻占敌人的重要据点,而另一些人则主张采取更为谨慎的策略,先摸清敌人的实力再做打算。
此外,对于未知敌人实力的评估存在着巨大的分歧,这使得舰队的决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部分人坚信敌人不堪一击,他们认为凭借舰队现有的实力完全可以轻松战胜敌人;而另一部分人则对敌人的实力心存忌惮,担心贸然进攻会导致舰队遭受重创。
这种内在的矛盾和猜忌如同无形的缆绳一般紧紧缠绕着舰队的航轮,使得他们的航线变得异常拖沓,决策也因此变得迟缓而反复无常。原本宝贵的战机正在一点点地从他们手中溜走,然而舰队却依然在原地徘徊,无法果断地向前迈出那决定性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