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合……层压?”林巍瞳孔骤缩。
他常年督造军械,深知材料之力为兵家根本,而这少年所言,竟与他私下试验的某些构想不谋而合,却更为系统、更大胆!
凌夜不理会王庸涨红的脸,径自走向殿中早己备好的演示木台——这是他前夜通过韩夜暗中安排,皇帝默许的“格物之证”。
台上陈列着几件寻常物料:竹片、铁条、皮绳、一小罐漆黑粉末。
“弩者,力与巧之合也。”他拈起两片竹片,以鱼胶黏合,又以皮绳捆紧,动作流畅如演练过千百遍。
“单竹易折,双竹相合,韧性倍增。若以七层薄竹交错相叠,胶压成形,其韧其强,可承千斤之力!”
他边说边演示,手中雏形弩臂在烛光下泛着幽微光泽。
众臣屏息,连赵崇也不自觉前倾了身子。
“此法……若成,军中弓弩皆可革新!”皇帝心底波澜暗涌,看向凌夜的目光愈发深邃。
“然,弩强还需箭利。”凌夜放下弩臂,又执起一枚寻常箭簇,指尖轻点其锋。
“箭簇铸法粗陋,气孔多存,击中铁甲易崩。"
"若改用‘熔模铸造法’,以陶范塑形,铁水一次灌成,则箭簇坚密无隙,破甲之力可增三成!”
“熔模……铸造?”工部尚书秦砚之喃喃自语,他执掌工部多年,对匠作之术并不陌生,却从未听闻此等工艺。
“这凌夜,究竟师从何人?难道真有生而知之者?”
凌夜并未停歇,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指向那罐漆黑粉末。
“至于火药——我军所用仍以硝磺炭粉简单混合,威力不稳,烟尘障目。"
"臣有一方,可提纯硝石,调整配比,佐以少许特殊之物……”他指尖轻蘸粉末,于木台上画下一个三角符号。
“如此,爆燃之力可提升五倍,更可制成‘开花弹’,落地迸裂,破片伤敌,而非如今之火药,仅声光吓人而己!”
“五倍?!开花弹?!”满殿哗然!
兵部侍郎陈骞猛地站起,带翻了身后圆凳,哐当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他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那罐黑粉,仿佛那是北辽铁骑的克星。
“信口雌黄!”
宋清言终于按捺不住,白须颤抖,指着凌夜怒斥,“妖言惑众!此等诡谲之物,非是正道!"
"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岂能寄托于奇技淫巧?!”
“奇技淫巧?”凌夜霍然转身,青衫无风自动,眸光如电射向宋清言。
“宋祭酒!北辽铁骑弯刀砍向我边民时,可会与你论‘正道’?西凉弩箭射穿我士卒胸膛时,可会与你讲‘仁义’?”
他踏步上前,气势逼人,“若‘奇技’可保家国,‘淫巧’可护黎民,我凌夜,愿为天下先!”
他猛地自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小巧的铜制卡尺,与他之前在“经济”策论中展示的相似,却更显精密,刻度清晰如发丝。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物可量万物之微末,确保军中每一弩、每一箭、每一甲,皆合标准,皆為精品!"
"此乃‘标准化’之于强兵——让士卒手持之器,皆堪信赖!”
卡尺在众臣手中传递,冰凉的触感与精准的刻度,仿佛在无声地抽打着那些固守“道统”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