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镇的冬风裹着煤渣子往领口钻,王五裹紧破棉袄,袖中三块废铜硌得手腕生疼。
他盯着百工坊门楣上歪歪扭扭的“赌坊”二字,喉结动了动——这是他第三次化装成流民铁匠,前两次都被打手用扫帚赶了出去。
“外乡人也配碰炉?”门侧红毛打手斜眼扫过他怀里的废铜,刀尖挑起他衣角,“身上没半星铁屑,装什么匠户?”
王五咬着牙不说话,余光瞥见门内铁炉腾起的火星——那是老铁匠的炉子,小桃说他总在戌时敲最后一锤。
他故意踉跄半步,废铜“当啷”掉在地上,三块暗青色金属滚到红毛脚边。
“捡起来!”红毛踹了他胸口一脚,王五闷哼着蹲下,却见一道黑影从炉后扑来。
那是个披头散发的老者,乱发里沾着铁屑,枯瘦的手首接攥住最边上的废铜。
他指甲缝里全是黑垢,却像捧着稀世珍宝般凑到鼻尖,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九转回炉法!
这纹路是九转回炉法!“
红毛愣了一瞬,随即骂骂咧咧去拉他:“疯老九又犯病了!
昨儿还说自己是前朝铸剑监,今儿倒认起铜纹了!“
老者被拽得踉跄,却死死护着废铜,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出血丝:“戌字七组,戌字七组不该绝啊!
我爷爷说过,这法子要传给能重建百工的主。。。。。。“他突然顿住,盯着王五被扯乱的袖口——那里有道淡青色符文,是密道石壁上拓下来的印记。
老者瞳孔骤缩,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
红毛不耐烦地甩他:“发什么呆?
回柴房睡觉去!“
当夜,小桃的脚步比猫还轻。
她贴着百工坊后墙,见柴房窗纸漏出一线昏黄,便从怀里摸出块炭——这是夏凡特意命人用冷宫老榆木烧的,炭心掺了龙涎香,老匠户一闻便知是宫禁旧物。
推开门的刹那,她差点被呛得咳嗽——满墙都是炭条画的机关图,从房梁到地面,全是歪歪扭扭的齿轮、火脉、灵枢眼。
那个被称作“疯老九”的老者正蹲在地上,用炭条疯狂涂抹,嘴里嘟囔着:“密道第七转,灵枢眼通火脉。。。。。。改气运流向。。。。。。”
小桃摸出袖中铜钉,那是用夏凡的腰带扣熔铸的,背面刻着“冷宫”二字。
她轻轻放在墙角的破碗里,转身时衣角扫过墙,一张炭纸飘落——上面画着个磨盘,磨盘下是交错的齿轮,正是前晚羊皮卷里的密道出口。
第三日清晨,老九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坐起。
他习惯了被当成疯子,可今早破碗里那枚铜钉,却让他手首抖。
铜钉上的“冷宫”二字他再熟悉不过——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若见刻着‘冷宫’的信物,英灵引路,旧符为凭,便是真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