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了情绪，大牛还是正正经经坐直了身体，姿态恭敬地看向老者：“仙人，晚辈还未请教您的姓名。”
灰仙人看他这么端庄，莫名地也严肃起来，挺直了腰板，认真点点头：“二十一，仙人还没请教您的姓名。”
汪大牛好想一头撞死在树上。
“晚辈名叫汪大牛。”
“嗯嗯，汪大毛。”
一会儿挖完坑，他自己躺进去得了。
灰仙人坐在旁边的树根子上，打人稳当当的两手居然也会哆嗦。艰难地捋顺额前的头发，抖着腿盯住微微泛灰的天空。
难得的安静与沉思，但这些都与大牛无关，只装作没看见。
毕竟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谁知道再说什么话又会惹得仙人发怒，啰啰啰追赶他这头可怜的猪。
四六娘子，少庄主，还有那位黑衣女鬼，快回家啊，他快撑不住了！
仙人尽力打理了自己的形象，又左顾右盼四处张望。不知道为什么，那股神经兮兮的精神头慢慢垮了下来。
终于斜了辛勤的大牛一眼：“别挖了。”
大牛埋低脑袋，压根没敢搭理。
“别挖了，要下雨了。”
“我帮您挖酒，您别急……？”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抬头看仙人，仙人依旧看着天色，表情略显凝重。但至少每块肌肉都安分地呆在脸上，不再乱晃。
“看什么？”仙人摇了摇头，仿佛是逗他逗累了，甚至露出点可怜他这大傻子的神色，“这儿又不是我家，怎么可能有我要找的酒？我只是路过而已。”
啊？你是装的啊？
仙人大手铲上几下，把那装模作样挖的小坑给填满拍实，重又看向他：
“要下雨了，进屋去吧。”
如同当头一棒。恼怒之余，汪大牛这下是真的害怕了。
这位前辈武功高强，却独独跑来戏耍了他大半日，甚至装疯卖傻，半分消息也没有透露。
他想到自己的爷爷，一时大意，居然还傻乎乎想着送前辈回家！
说什么路过，谁知道是不是在等同伙来杀他。难道真要他相信这些只是巧合吗？
“您，您到底是什么人？！”
仙人沉默一刻，仰头大声嘲笑这里的胆小鬼：“嘿嘿，哈哈！小子，再给仙人拿两块饼吃！”
汪大牛连滚带爬赶快起身，恨不得立马钻回屋子里躲起来。走了两步又怕被跟上，急着回头喊：“您别进来！我马上给您拿！”
院门外空荡荡，只有老树灰色的影子错落摇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大牛使劲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终于疯了么？要是遭逢如此巨变，还能撑到今天才疯，那也该算得上坚强了吧。
暗自寻摸着往屋里躲，突然又听见一声苍老的大笑。那是远方空气里的一声雷。
像沉淀在人间的古老叹息，化作沉重压顶的大山。徘徊踟蹰，却被一年又一年的春风催化成细碎滚动的小石子，咔哒一声，终究是轻轻地落在了这扇门前。
天地之间，蜉蝣亦发出呼喊。
“式微，式微，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