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样看了他一会,然后才走过去。而且,在做这件事以前,他还挥手让另外两人离开了。
西卡留斯用余光瞥见他们一直在悄悄地回头,似乎很担心他的样子。
罗伯特·基里曼来到他身前,抬手,抓住他的肩膀。
他没怎么发力,但那股远超常人想象力极限的庞然巨力还是有一部分传递到了西卡留斯身上。厚重如山岳,却又如愤怒时的海洋一般、酝酿着极强的爆发力。
被这股力量驱使着,西卡留斯抬起头,竟直视起他原体的双眼。
“你做了一件你绝对不应该做的事。”基里曼轻声开口。“坦白来讲,这件事让我很失望。”
西卡留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同时竭力站直。过去,在训练营里接受教官的指导时,他就是这样做的。
“不过,也许你会说它的结果是好的——的确如此,你的鲁莽将事情带向了一个我们都可以接受的走向:阿列克西托元帅活了下来,那死灵的脑袋和反应堆一起炸了,它的军队也在一段时间的抵抗后宣布了投降单从结果来看,我就算喊你一声英雄也不为过。”
他仰起头来,似在感叹,但他低下头时所展露出的那种冷酷而威严的神情使西卡留斯完全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我不会这么称呼你。’
“年轻人渴望建立功勋,再常见不过的事——”五百世界之主慢条斯理地说。“——只是,在我的印象里,你不是这样毛躁莽撞的性格,西卡留斯。”
“你经历的事情足以将你塑造成一块坚不可摧的百炼钢,任何一个如你一样年轻的极限战士都不可能在趟过那些地狱后还有你如今的意志这不是夸奖,你没必要激动,我只是在讲述我对你的看法而已。”
“真相是,我很信任你,卡托·西卡留斯。”
他俯下身来,脸忽然变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从眼眶深处坠落,落向西卡留斯的心,使他感到畏缩。
他见过愤怒时的罗伯特·基里曼,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火竟然会燃到他身上。
“他也很信任你。”罗伯特·基里曼轻声说道。“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谁”
西卡留斯抿起嘴,然后点头。
“他死了。”基里曼突然说道。“为了一劳永逸地结束那场灾难,他提着剑孤身一人地去找他们了。这计划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我不想答应,他为这件事和我吵了几百场架——”
他说着,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柔和到仿佛清晨时分的阳光,但他的鼻翼是紧缩着的,这代表笑容之下藏着的实际上是痛苦。
“——就像兄弟一样。”基里曼继续他的轻声细语。“亲生兄弟,相似的面容,相似的声音,就连看待世界上所有问题的方式也没太大差别。”
“但他又很年轻,不像我这样做了太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他明明有着大好前途,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实现他自己的抱负,让一百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安居乐业。可他死了,而且是不得不死。”
“他对我以死相逼,说他必须这样做。他说的话和当年的我没有区别,关键词是‘必须’,西卡留斯,这个词有魔力,任何话语一旦染上它,其意味就会发生彻底的变化。”
“尤其是当一个你心知肚明其意志非常坚定的人说出这个词语时,你就明白,你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使他回心转意了——而且,你甚至没什么资格去阻止他,因为你明白,他的选择是对的。”
西卡留斯颤栗地聆听他的原体吐露心声。
基里曼沉思一会,接着开口。
“我母亲曾经问过我一句话——永远正直,永远站在正确的那条路上,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时我只听懂了一半,今时今日,我已经有了答案,但我再也不可能将它告诉她了。”
“答案是‘必须’,西卡留斯,是你说出这个词后将要付出的一切。换言之,代价是一切。”
他又笑起来,松开手,做了个带着轻松意味的手势。
“于是我的兄弟失去了一切。”他笑着,眼睛却冷酷地凝视着西卡留斯。“你呢,年轻人,你觉得自己还能在这条路上保持多久的幸运?”
西卡留斯选择沉默,没有回答,于是基里曼拍拍他的肩膀,将对他的惩罚和奖励一并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