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天地、天地……”
果真里面传来山子结结巴巴的声音。
声音还越来越小，像是蚊子在冬天冻的有气无力似的，章小水把耳朵贴在冰冷的木板缝隙上也没听清后面的声音。
忽的，一严肃高声男音震得墙壁木板细抖，章小水耳边都嗡了下，随即，只听里面哈哈哄堂大笑。
笑个屁。
章小水急地想打人。周小溪拉着他要走，他已经被那声吼的肩膀一抖了。从来没人这么吼过他，周小溪要哭了。章小水不走，又不是吼的他们。
那严肃的男声怕就是黄夫子，他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弄虚作假沽名钓誉才是读书人的耻辱，听你爹说你是山狗村的神童，这下闹得哄堂大笑，读书先做人，今后老老实实多加勤勉方能补拙。”
一阵死静。
山子面如死灰，低着头，牙齿手指大腿都在冷得打颤。一身簇新的棉袄感觉四面漏风。
“听见了就回话。师长问话要先躬身行礼再作答。”
山子僵硬抱拳，可忘记了是哪只手在上，哪只手手心朝下，他本又左右不分，想拿筷子的是右手，右手应该在上还是……其他人的目光似针扎而来，慌忙中他烧红了脸，做了个囫囵的错礼。
底下又是一阵哄笑。
“山狗村还出神童呢，连教了好几遍的夫子礼都学不会。”
有孩子笑道，“早点回家喂猪吧。浪费钱。”
黄夫子道，“静声，郑耀祖，你笑的最大声你来背。”
郑耀祖起立行礼，昂首高亢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不过只是麻溜甩出这句后，后面的也支吾两声，最后趾高气扬道，“回小姑父，后面不会了。”
黄夫子点头道，“郑耀祖都没学过，还能背出来一句。”
底下其他人附和：
“郑耀祖真聪明厉害！”
“他爷爷是里正，他也这么厉害。山狗村的人都又笨又蠢，不然怎么到我们这里讨生活。”
“是啊，山狗村的穷人也好意思来读书，和他靠近身上都是臭的。”
“山狗村的人都笨的要死。”
山子只差把脑袋埋在桌底下，留出的后脑勺一阵刺痛只觉得那笑声都插在他毫无遮掩的脖子上、烧融的耳朵里。
甚至有的孩子还朝山子大喊道，“滚出去，山狗村的人蠢笨如鸡，滚出去。”
“连话都不会说，想来读书，是专门跑来丢脸的吧。”
“他交了束脩凭什么滚出去！”
墙外一脆声怒吼道。
屋里人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只听脚步声从堂屋冲到了阴暗的门口，一双清澈又倔强拗劲儿的圆眼睛率先冲入他们的眼睛。
“你们都笑山子，你们自己又背的出来吗？背出来就很了不起吗？”
章小水气呼呼道，“我们山狗村才不是蠢笨的！”
莫名其妙的被陌生的孩子凶了一顿，底下十几个学生都没说话，只嘀嘀咕咕好奇他是什么人，家里什么来头，难道比里正还厉害吗？可一听他说是山狗村的，学生顿时就起了气焰。
尤其是郑耀祖对章小水俩兄弟那是格外眼红，老是听他爷爷夸人。这会儿见黄夫子要呵斥赶人走时，他道，“章小水是吧，你有本事你来背千字文。”
周小溪躲在章小水身后拉着他衣角，把吃羊奶的劲儿都用了，紧张的一直想拉他走。但章小水一身牛劲儿往前冲他拉不动，还被带前趔趄了几步。
可恶啊，章峥还反手关了门。
关门打狗吗，他们不是主人啊。
两兄弟这种反客为主的气势，周小溪都要哭了。
这下全都要丢脸了。
这下真是山狗村四个孩子都凑不出一个能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