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逸轩,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提起那古朴的陶壶,壶嘴微微倾斜,金黄色的茶水灵动的涓涓细流,缓缓注入汪宸面前的茶杯之中,热气袅袅升腾,茶香瞬间弥漫在房间里。
他微微抬眸,目光平和地看着汪宸,开口说道:“我实在是被诸事缠身,忙得实在抽不出多余的时间照顾你。
等会儿还得火急火燎地赶往勋事堂交差,交完差又要马不停蹄地外出执行任务,这往后的日子,你可得自己多多留心,万事小心。”
说着,他从袖口轻轻一摸,一只精致的纸鹤便出现在他指尖,那纸鹤,在微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他递向汪宸,语重心长地叮嘱:“这封鹤信你先好生收着,若是遇上什么棘手的、让你为难的事情,就把它发出去。哪怕我不在山门里面,也自会有人接收,帮你料理。”
卢逸轩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闪过一丝自信,补充道:“大事不敢打包票,但若是些琐碎小事,伯父我在外门好歹也闯荡了这些年,还是积攒了几分薄面的,总不至于让你吃亏。”
汪宸诚惶诚恐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纸鹤,他微微欠身,声音满是感激:“谢谢伯父!”
卢逸轩确实没有吹嘘大话。
想当年,五年前他就已是练气九层的修士,在门派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实力不容小觑。
以他的天赋和努力,这几年过去,估计现在距离练气大圆满也仅有一步之遥,甚至很有可能已经成功突破,达到那令人瞩目的练气大圆满境界,可以摩拳擦掌,准备破天窍开紫府这一艰难关卡了。
虽说这一关卡犹如一道天堑,拦住了九成九的练气大修士,让无数人望而却步,但瞧瞧卢逸轩现在的岁数,正值修行的黄金时期,精力充沛,潜力无限,谁敢断言他将来没有机会鲤鱼跃龙门,成为那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紫府上人?
就冲这,些许小事,门派里肯定有人愿意卖他几分面子,给他行个方便。
说起来,原主在外面勤勤恳恳种了五年的灵圃,那日子虽说平淡,却也一直安稳无事。
曾经跟张家的张萧山起过那么一场不大不小的龃龉,本以为以张家在门派的势力,少不了要给原主一番颜色瞧瞧,可谁知道,张家人竟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对他怎么样。
这般看来,要说这背后没有卢逸轩暗地里周旋,那显然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的事!
“那你便好生修炼。”卢逸轩上下打量了汪宸一番,见他态度恭敬,眼中满是孺慕,甚是满意,便缓缓起身,衣袂轻轻摆动,仙人欲乘风而去,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期许:“等我破窍功成,大鹏展翅,一飞冲天,届时定带你入内门,让你脱离这辛苦劳作又担惊受怕的苦日子,跟着我尽享荣光!”
汪宸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砸中,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即慌忙跟着站起来,激动得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眼眶微红,声音都哽咽了,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只能艰难地挤出一个称呼:“伯父…”
卢逸轩见状,呵呵一笑,那笑声爽朗却又透着几分深意,他伸出手,对晚辈的疼爱,轻轻拍了拍汪宸的肩膀,手掌宽厚:“过段时间,我忙完这阵,再来看你。”
汪宸,弯着腰,那弧度谦卑的月牙,感激涕零地送对方出门。
一路送到外面路口,他的目光紧紧跟随卢逸轩的身影,生怕一不留神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直到卢逸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融入了远方的迷雾,汪宸才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重新挺直了腰杆。
此时,他才惊觉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衣衫紧贴肌肤,凉飕飕的。
先前的汪宸,那可是穷尽自己的演技,又超常发挥,才模拟出几分原主的性格特征。
要想做到和原主完全一模一样,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根本不可能。
但在应对这位便宜伯父的态度方面,汪宸自认为没多大破绽,外表看不出丝毫裂纹。
而卢逸轩呢,尽管在刚刚的会面中,充分表现出了对汪宸这名故友独子的歉疚和关心之情,一位慈爱无比的长辈,关怀备至。
但汪宸可不是原主,他没有原主那般因深厚情感而戴上的厚厚的滤镜,能将一切看得真切。
在双方的交谈过程中,汪宸,敏锐地感知到,在卢逸轩那看似慈祥的面孔下,暗藏的汹涌暗流,深藏着一丝说不出的恶意!
尤其是对方抬手拍汪宸肩膀的时候,汪宸后颈的汗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刺激,瞬间根根竖起,一头隐藏在黑暗中的类人凶兽,悄无声息地靠近他的身边,不经意间露出虚伪掩饰下的狰狞嘴脸。
汪宸全靠钢铁般强大的意志,死死抓住悬崖边的藤蔓,才没有当场失态,避免了坠入万丈深渊的厄运。
重新回到家里之后,汪宸,心有余悸,反复回想刚才见面的过程。
他在黑暗中摸索,隐隐把握到了什么,却又那缥缈的雾气,无法抓住确凿的线索。
但汪宸很确定一点,那就是在他回来之前,卢逸轩肯定已经通过某种途径,知晓他平安无事,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替他打探消息。
所以见到汪宸的时候,卢逸轩才会表现得无惊无喜,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十分淡然。
汪宸又仔细翻阅原主留下的,关于卢逸轩的所有记忆,一页页泛黄的古籍,承载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可他愣是绞尽脑汁,猜不透对方为什么对自己会怀有恶念。
如果卢逸轩跟汪肇源仅仅只是表面兄弟,有着外人不知道的恩怨情仇,那他想要对付原主,真的是易如反掌。
甚至无需自己动手,只需动动嘴皮子,有的是人为他效劳。
根本不用拖到现在才生出歹念,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