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受害者。
她是牺牲者。
是自愿沉入虚无的守门人之一。
“那你现在现身，是为了什么？”林照咬牙问道。
“因为平衡要崩了。”那声音骤然严厉，“你开启断缘之门时，扰动了因果链。本该消散的父亲残念被带回人间，虽只七日，却撕开了规则的裂缝。如今，各地回响之地接连失控：有人听见已故亲人的警告，有人收到未来死亡的通知，甚至有孩童在梦中预知百年后的灾劫。”
林照心头一凛：“这和念承有什么关系？”
“他是‘承忆者’。”声音道，“天生双目不见光，却能看见灵魂轨迹。他的眼睛里映着九星，是因为他曾死过一次??出生当日夭折，被你母亲用忆泉之力强行拉回人间。他是以‘不该存在之人’的身份活到现在，因此成了连接生死两界的桥梁。”
林照怔住。
原来如此。难怪念承总能在别人尚未开口前就知道他们的心愿；难怪他从不惧怕鬼魂，反而常与空气对话；难怪袁归一直守护着他，像护着某种圣物。
“而现在，”那声音缓缓道，“桥梁动摇了。断缘之主因你违律而震怒，欲降‘忘潮’??一场席卷天下的遗忘之浪，将抹去所有关于逝者的记忆。届时，忆泉枯竭，桃屋倒塌，万千思念化为虚无。”
林照双拳紧握：“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声音落下，“重启契约。”
“怎么重启？”
“需要三样东西：一枚完整的执念之核，一段未被污染的初啼，以及……一名自愿永镇断缘的守门人。”
林照呼吸一滞。
执念之核??或许就是母亲封入忆泉的那一部分自我；初啼??他已献祭了自己的婴儿哭声，除非能找到另一个未曾沾染尘世哀乐的新生儿；至于守门人……
他看向念承。
念承睁开眼，九星流转渐缓，轻声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行！”林照怒吼，“你还小！你还有人生！”
“我没有人生。”念承平静地说，“我生来就是为了这一刻。我的命是你母亲借忆泉还给我的，我的眼是她用残魂点亮的。我不属于阳世，也不属于阴间。我是夹缝之人，最适合站在门后。”
林照还想争辩，却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
地面龟裂，忆泉喷出黑色雾气，雾中浮现无数面孔??全是曾经来桃屋祈愿的人们，他们的亲人原本已在梦中安详告别，此刻却一个个扭曲尖叫，仿佛被无形之手拖入深渊。
“忘潮开始了。”那声音悲悯，“来不及了。”
林照冲向堂屋，母亲仍坐在织机前，手中梭子不停。他跪倒在她面前：“娘，告诉我真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你是不是……早就决定要走？”
林晚停下动作，缓缓抬头。她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明，像是穿透了十年迷雾。
“照儿。”她轻唤，“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你烧婚服吗？”
林照摇头。
“因为那不是为了告别你父亲。”她微笑，“是为了告别我自己。那一晚的大火，烧掉的不只是屋子，还有‘林晚’这个人。活下来的，只是一个承载记忆的容器。我多陪你一天，这个世界就多一分崩塌的风险。”
“所以你要走？”林照泪如泉涌，“就这么丢下我？”
“不是丢下。”她抚摸他的脸，“是交托。你已经长大了，比我和你父亲加起来都要勇敢。你能走进断缘之地，能把残念带回来，能让我真正说出心里的话……你比我更接近‘光’。”
她站起身，走向忆泉。
每一步落下，她的身影就淡去一分。
“我要归还我的核。”她说，“这是我最后的礼物。”
她站在井边，双手合十，胸口亮起一团幽蓝的光。那光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颗晶莹剔神的晶体，缓缓升起，悬浮于空中??正是执念之核。
林照扑上去抱住她：“别走！求你！我可以去找别人当守门人！我可以……可以再去断缘之地换条件！”
“傻孩子。”她吻了吻他的额头，“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完。而有些人，注定要在终点等另一个人。”
她的身体开始分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忆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