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气魄!
一下子,场中传遍了“哪里哪里”“过奖过奖”的声音,别看嘴上这么说,心头已然荡漾开了。
唯有夔州路转运使那门客冷眼瞧着这一幕,旁人都觉陆九思谦逊,他却觉得那短短一页纸,藏着其人不驯的桀骜。
不过,不意外,少年天才,还是作出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少年天才,怎会没有傲气。
这傲气是陆九思的才气、底气,却也是他的弱点。
此前他还以为这人多么沉稳呢,如今一看,也是好美色性桀骜之徒,并非无懈可击。
*
宴会在众人吃吃喝喝又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氛围中结束了,在夔州路转运使的多次挽留下,陆安和其弟子半推半就留在了转运使府上。
众人去客房后,各个客房里传出了惊呼声。
陆安知道原因,毕竟她面前就有一箱珠宝黄金,盖子是提前掀开的,烛火下那些灿灿珠光、耀耀金芒的确很吸引人眼球,冲击力十分强大。
陆安收回目光,不再多看。倒是想起了一句话: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先贤的话,很多时候你得遇到这个场景,才能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正确之处。
正如陆安此刻,她也喜欢钱,谁不喜欢钱呢?但是她现在面对这一箱子钱财是真的心如止水,甚至还有些想吐。
陆安不知道,她的学生们有一些人是真的吐了。
若是放在其他时候,还真说不准会有人被金钱诱惑。但他们白天才刚知道夔州路转运使是如何剥削百姓的,看到这些钱,他们只会想到百姓的痛苦,沟中的弃婴……论冲击力,一箱珠宝黄金真没有一沟死婴的视野冲击强。
恶心。
反胃。
想吐。
什么破钱!
谁稀罕这些破钱了!
这是在羞辱谁呢!
学生们吐得稀里哗啦,嘭地用力一摔,把箱子盖撞到合上,陆安也被一个人撞到了怀里。
她第一反应是还好自己有裹胸且男的有胸肌,被撞到发现胸前软软也不用怕。
“郎君……”
这一声娇媚带笑的嗓音似乎把郎君唤醒了,对方垂在两侧的手这才抬起来,轻柔地抱住她,低声问:“我该如何叫你?”
听九郎君如此发问,舞姬仰起脸,星眸如梦:“郎君唤奴奴兰儿便好。”
“兰儿……这名念之便觉唇齿留香,我明日便向漕臣将你讨过来。”
“郎君……啊!”
屋里传来娇客轻呼声,似是郎君开始上手了。
屋外,夔州路转运使与门客相视一笑。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接下来不用再盯着了,盯着人家(做)(爱)吗?
……
陆安将人拉到床榻前,轻轻按着肩头把人压坐下去,自己也坐在她身边,声音平稳地问:“是漕臣命你在房中等我的,是吗?”
舞姬本来低着头正羞涩着,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睫毛颤了颤,又抬起头,看陆安时,除了暗藏的情意外,还多了一些别的东西:“是。的确是漕臣做主,将奴奴给了郎君。但奴奴听得郎君之诗,也确是对郎君起了倾慕之心。”
陆安将声音放得很低,在室内,在烛光摇曳中,在两人相近的距离下,便显得格外温柔:“你若是有法子,便离他远一些吧。你是夔州人,应当知晓他将夔州治理成了什么样子,我见过官家,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官家不会容许他这般做——他迟早会下狱的。”
舞姬又瞧了了一眼陆安,她猜到了什么,已有些语无伦次了:“你……你是想……”
陆安点点头,道:“是。便是官家容许他这般做,我也不会容许。你远离他才不会受牵连。此人的牢狱之灾受定了,对此,他只有一个办法,便是落草为寇,去造反。”
说到这里,陆安笑了一下,舞姬只觉那是冷笑。
她也清楚九郎君为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