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毓承还礼,跳下了马车,问道:「你这几日没来上学,可是家里出了事?」
「阿娘病了,弟弟妹妹都年幼,我要在家侍奉阿娘,先前去药铺给阿娘捡了药回来。」陈淳佑掖了掖怀里的纸包,犹豫了下,问道:「听说内舍不日便要考试,七郎这次可要参考?」
陈淳佑今年已经十二岁,他应该想要考进内舍读书。阿娘生病,他身为家中老大,要照顾家人,估计没空学习了。
「我必须考。」宁毓承简要答道,「你呢,可有打算?」
「今年估计考不了,阿娘病得厉害。」陈淳佑垂下头,苦涩地道。
若是陈淳佑阿娘一直病着,他就不能进明明堂读书。若他阿娘不幸去世,他要在家守孝,笔墨纸砚书本价钱昂贵,他更读不起。
宁毓承想要问陈进全,他不了解大齐的官制现状,想了下,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寒风呼啸,远处的大杂院,黑乎乎一片。月河对岸,灯火次第亮起,璀璨如星河。
宁毓承道:「外面太冷了,我送你回去。」
陈淳佑看了眼宽敞的桐木马车,脚趾下意识往回缩,他想后退,双腿冻得发僵,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家离得不远,几步路就到了,我身上脏,仔细弄脏你的马车。」
「你要是冻着生了病,你阿娘弟妹就没人照顾了,也上不了学。」宁毓承道。
刺骨的寒从脚底直往上钻,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陈淳佑本想拒绝,听到生病,想到家中的境况,他没再坚持,与车夫指了路,跟着宁毓承上了马车。
马车角落放着薰笼,暖香扑鼻。上车后,陈淳佑窘迫地缩着,宁毓承随手拉了他一把,道:「坐。」
陈淳佑小心翼翼坐了下来,小声道:「有劳了。」
宁毓承转开了话题,道:「内舍的考试,你可知要考哪些?」
说起读书,陈淳佑松弛下来,道:「除去策论,馀下与秋闱试题差不多,题目都出自我们平时学习的经史。」
与宁毓润所言差不离,那么多本书,宁毓承没想过全部背下。明明堂每月都考试,他打算将以前的考题,拿出来再做一遍。
宁毓承将想法告诉了陈淳佑,他笑了起来,道:「七郎与我想到了一处去,我的试题都留着,得空时便会读一读。」
果真是勤奋好学,宁毓承自认比不上陈淳佑,他是真正在苦读,自己只是想走捷径应付考试。
马车在陈淳佑住的大杂院前停下,里面共住了七八户人家,只亮着两三盏豆大的灯火。有幼童在哭闹,男人大声训斥,扯着嗓子喊:「于氏你死到了何处去,快快将饭菜端来,将大牛抱下去哄好!」
「我到了,有劳。」陈淳佑抬手施礼道别,从香暖的马车上下来,那股寒意,几乎将他扑倒。
宁毓承望着陈淳佑,弓着矮小瘦弱的身躯,小跑着走进一间黑漆漆的屋子,正准备吩咐马车离开,听到一道尖酸的声音响起。
「哎哟,大郎这是榜上贵人了,有贵人马车相送。大郎,你阿娘借去的钱,无论如何,你今天必须还!」
宁毓承眉头微蹙,他好心送陈淳佑回家,反而给他添了麻烦,这便是好心做错事了。
待马车驶出一段路,宁毓承让马车停下,对福山道:「你去暗中打听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第三章穷人勿入
没多时,福山回到马车上,回道:「七郎,陈淳佑的叔父陈进斗奴认识,他瘸了一条腿,在府中前院做洒扫粗活。说话的妇人是陈进斗妻子于氏,于氏要陈淳佑家还钱,他骂了于氏。于氏不服,哭骂陈进斗不顾自家,拿了家里的米粮,钱去填补陈淳佑家,待陈淳佑比亲儿子还亲,两人打了起来,于氏。。。。。。」
说到这里,福山听了下来,神色犹豫。
宁毓承看过去,福山慌忙道:「七郎,都是些腌臢话,若奴说给了七郎听,要是夫人得知,奴要挨板子。」
小巷漆黑,灯油钱贵,大多人家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偶有咳嗽,尖声叫骂,哭声回荡在夜色中。
穷生千万罪。
宁毓承没心情再问下去,沉默片刻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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