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书房内,鎏金兽香炉吐出袅袅青烟,龙涎香混着雪松木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主位上的柳林斜倚着紫檀雕花榻,玄色锦袍上暗绣的镇北王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修长指尖正把玩着一枚带血的青铜令牌——正是从地妖女子体内取出的司礼监信物。
青州冀州粮草已顺利抵达边界。胡统勋率先开口,苍老年迈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讨好,三千铁骑、五千弓弩手,皆按王爷吩咐,与镇魔司驻地呈掎角之势。他身旁的曾德禄微微颔,袖中被茶水浸皱的密信早已换成了工整的军情奏折。
幽州刺史冯戈培抚着颔下美髯,眼角笑出细密纹路:王爷放心,边境三关已加固三重结界。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柳林手中的令牌,倒是听闻镇魔司那位董澈校尉,近日在冀州旧地频繁出没?
此言一出,书房内空气骤然凝滞。并州李丰转动着翡翠扳指,冷不丁开口:莫不是在找什么替罪羊?他话音未落,冀州刺史突然嗤笑一声,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响:若真是找叛徒。。。他故意拖长尾音,我冀州那些漏网之鱼,倒真是现成的棋子。
柳林忽然轻笑出声,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震颤。他指尖摩挲过令牌上斑驳的血迹,抬眼时金瞳泛起妖异的红芒:几位倒是与本王想到一处去了。他将令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泛起涟漪,董澈想拿假线索糊弄,那就让他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胡统勋与曾德禄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行礼。胡统勋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属下愿为王爷分忧,明日便派人。。。处理那些叛党。柳林满意地颔,身后屏风上的墨龙在烛光摇曳下仿佛活了过来,龙爪正对着南方京城的方向。
窗外突然响起夜枭凄厉的叫声,惊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李丰望着柳林眼底翻涌的血色咒纹,忽然意识到这场对峙远非表面这般简单——那半块玉佩,或许只是撕开朝廷遮羞布的第一把利刃。
柳林指尖摩挲着案头的青铜令牌,烛火将他眼底的金芒染得愈猩红。太子已死半年有余,可他的余党仍在暗处搅动风云。他忽然冷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这些人明知大厦将倾,却还要抱着块烂木头当浮木。
王爷说得是。冯戈培抚掌大笑,听说太子宫的暗卫仍在京城活动,前些日子还有宗室幼子莫名失踪。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柳林,他们怕是想从旁支里找个傀儡,打着太子遗孤的旗号卷土重来。
曾德禄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这些世家押上百年根基,若不拼个鱼死网破,新太子登基后,他们满门都要陪葬。他望向窗外摇曳的烛影,可惜啊,他们选错了对手。
胡统勋重重一拍桌子,震得案上的兵符图微微颤动:柳王爷如今手握四州雄兵,就算朝廷想动手,也要掂量掂量!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更别说那蛮荒白雾里的妖物。。。朝廷的镇魔司对上它们,也讨不了好。
李丰转动着翡翠扳指,忽然压低声音:王爷,那白雾最近又有异动。他的表情变得凝重,据探子回报,雾中传来的嘶吼声愈频繁,连驻守边境的妖族都不敢靠近。
柳林闻言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蛮荒白雾一直是北疆最大的隐患,那些隐藏在雾气中的未知存在,就连他麾下最精锐的妖骑都不敢轻易涉足。现在不是与朝廷两败俱伤的时候。他终于开口,目光扫过众人,这次对峙,不过是给朝廷和太子余党一个警告。
书房内突然陷入沉默,只有香炉里的龙涎香仍在缓缓升腾。柳林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镇魔司大营的点点灯火,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等朝廷和太子余党斗得两败俱伤。。。我们再坐收渔利。
窗外夜色深沉,狂风卷起漫天黄沙,将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柳林望着这片广袤的疆土,心中已有了盘算——在这乱世之中,隐忍与谋划,远比武力更重要。
这时候不早了,几位也并没有离去,柳林也趁势摆起了酒宴,但是这大片土地上最高的几个掌权人并没有吃什么山珍海味,只是一些平平无奇的肉食。
鎏金铜盘盛着琥珀色的葡萄酒,羊脂玉盏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光晕。胡统勋撕下一大块烤羊腿,油渍顺着胡须滴落,却仍不忘仰头大笑:王爷这招以退为进,当真是妙!朝廷要体面,咱们就捧他的体面!话音未落,曾德禄已将斟满的酒盏举到柳林面前,苍老的手微微颤抖:这杯,敬王爷的雄才大略!
柳林接过酒盏轻抿一口,舌尖泛开的果香混着血腥气——那是用妖族精血酿造的秘酒。他目光扫过众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忽然将酒盏重重砸在案上,震得青铜食器嗡嗡作响:朝廷要台阶,本王便给他台阶。金瞳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他抬手招来侍女,指尖在羊皮纸上飞游走,墨迹未干的奏章已透出凛冽威压。
就写柳某遭奸人构陷,却日夜忧思陛下安康。柳林冷笑一声,将奏章推到众人面前,再附上边境将士抵御妖雾的伤亡名单。。。那些数字,足够让朝堂那帮老东西心肝儿颤一颤。冯戈培接过奏章细看,抚须的手突然顿住——末尾赫然画着镇北王印,鲜红如血。
李丰突然放下啃得干干净净的鹿骨,翡翠扳指在桌面敲出清脆声响:如此一来,朝廷既保全了威严,又能顺势打压太子余党。他目光扫过众人染着油渍的衣襟,只是苦了咱们这些在边境喝风吃沙的人,到头来还要装孙子表忠心。
胡统勋抹了把嘴,抓起案上的蜜饯塞进嘴里:装孙子?只要能把董澈那帮人按在地上摩擦,让我装狗都成!此言惹得众人哄堂大笑,酒肉香气混着粗粝的笑声在书房里翻滚。柳林倚着蟠龙柱,看着满地狼藉的食盘,忽然想起朝堂上那些峨冠博带的衮衮诸公——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权谋,从来不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而在沾满油渍的酒桌上。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柳林抬手熄灭几盏宫灯。昏暗的光影里,奏章上的墨迹泛着诡异的幽光,宛如一条蛰伏的毒蛇,正吐着信子等待猎物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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