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带着龙泉剑回到东宫时，已是子时末。
虽已过了正月十五，但上都依旧没有任何回暖的趋势，寒风料峭，吹得人脸生疼。
一进东宫，沈翎便看到了等在寝殿里的松公公。
“太子万安。”
松公公行了一礼，又道：“爷，可要吃点东西？”
松公公一早得知沈翎要回来时，就让东宫的人做好了准备。
他知晓太子不会在宴会上吃太多，让人备了吃食，就等着他回来。
沈翎将龙泉剑随手搁在紫檀木案上，剑鞘与木案相碰，发出“铿“的一声轻响。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的疲惫这才稍稍显露。
“不必了。“声音里透着几分倦意。
松公公见状，连忙上前替他解下沾了夜露的大氅，又命人端来早已备好的热帕子：“爷，好歹用些燕窝粥吧？老奴特意让人用文火煨了两个时辰。“
殿内地龙烧得正旺，鎏金熏笼里飘出沉水香的气息。沈翎接过热帕子敷了敷脸，这才觉得被寒风吹僵的面颊恢复了些知觉。
“放着吧。“他看了眼案几上冒着热气的青玉碗，忽然问道：“今日可有人来过东宫？“
松公公正往熏笼里添香的动作一顿，低声道：“回爷的话，皇后娘娘申时来过，在书房坐了半个时辰。。。。。。“
沈翎执勺的手微微一顿，白玉勺柄映得他指节愈发苍白：“她动过什么？“
“娘娘只是看了看爷幼时读的书，临走时。。。。。。“松公公从袖中取出个锦囊，“留了这个。“
锦囊是寻常的藕荷色，上面却绣着歪歪扭扭的竹纹——分明是孩童的针线。
沈翎盯着那拙劣的绣工，眸色渐深。
这是十岁那年，他亲手绣给母后的寿礼。
不过，没什么用了。
沈翎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那歪扭的竹纹时，眸中闪过一丝讥诮。他忽然抬手，将锦囊扔进了鎏金火盆里。
“爷！“松公公惊呼一声，却已来不及。
火盆中的银丝炭正烧得通红，锦囊落下的瞬间，藕荷色的绸缎便蜷缩起来。那些歪歪扭扭的竹纹在火舌的舔舐下渐渐扭曲、发黑，最终化作一缕青烟。绣线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孩童委屈的呜咽。
沈翎冷眼看着火光映照在自己苍白的指节上，直到最后一缕丝线化为灰烬。他转身时，袖摆带起的气流让那堆灰烬轻轻翻腾了一下，随即彻底消散在灼热的空气中。
松公公欲言又止，可任谁都知道，皇后此番送来这个，不过是想唤起太子的情谊。
只是，这么多年，皇后从未关心过太子，又哪里是一个锦囊能够唤回的？
“明日寅时唤我。”
“爷！“老太监忍不住劝道，“您连日奔波，明日又无早朝……”
“松公公，你话多了。”沈翎已起身走向内室，玄色寝衣被烛火投在屏风上的影子格外孤峭。
松公公闻言，立刻噤声，躬身退到一旁。
他望着太子挺拔却孤寂的背影，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殿内烛火摇曳，将沈翎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站在窗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窗棂上凝结的霜花。
月光透过薄纱，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冷冽的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