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风灌进来鼓起像鱼泡,她走近,弯下腰,疑惑地望着。
他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连嘴唇都是苍白的,身体止不住抖,阿晓下意识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
奇怪,不烫啊,还有些冰凉。
阿晓诧异,比起手背下的体温,她更诧异他蹙起的眉头,聚着浓重的忧郁,紧闭着眼睛,细长的睫毛都要挤进缝里。
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话,阿晓凑近,仔细去听。
忽然一声惊雷炸响,天地一白,一声尖叫直直刺进阿晓的耳朵里。
他大爷的!
她也吓了一跳,叫出声,下意识猛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清脆的一声响,闪电刹那消失在枝杈末尾,天地昏暗,阿晓捂着耳朵,转过头看向眼前的人。
少年的头歪了歪,他缓缓抬起手,细长的手指摸上脸颊,抬起头,一双黑雾的眸对上少女的视线,静静地。
不惊不恼,反倒多了一丝解脱。
雨水溅起细密的水珠沾在手背,添了丝凉意。
阿晓不解,捂着耳朵一时愣住,直到庙里传出一声怒喊。
“吵什么,再吵老子真砍死你们。”
阿晓朝里面吐了个舌头,紧接着道:“诶呀大哥打雷了怪吓人的,你放心,绝对不吵了,再吵我们直接自尽,不劳您手。”
里面的人还骂骂咧咧,阿晓另一手也捂住耳朵,挪了挪手听声没了才放下,对上少年的眼眸,他眼底清明了许多。
他的手早已放下,一半脸还是那么苍白,另一半脸微微泛红,仔细瞧,能看见巴掌印。
阿晓指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夜里乱叫吵到别人了。”
他淡淡说了声,“抱歉。”
又道:“你可以不用出来管我的。”
“你是我小弟,你犯了事也会牵连我的。”阿晓眼珠子一瞥,噘了下嘴,“不过这死刀疤脸就是不敢骂天,只敢骂你,把气都撒你身上,你的声音还没雷大呢,我就不信雷打这么响他能睡得着。”
萧韫珩低下头,如今的他任人欺凌,从前的傲气碎了一地,烂在泥土里,与丧家之犬有何异。
母亲会希望他如此狼狈地活着吗?
连他自己都如此地厌恶自己。
白色的闪光乍现,他好似看见了母亲,却是刀片陷进脖子里的母亲,鲜血泼在脸上,眼中满是血雾。
他知道这是幻境,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等待清醒,他不想再进入无休止的循环,像把人按在水里重复,冲进鼻子里的水涌进肺里,刺得人胸腔疼。
忽然一只手抹开血雾,粗糙的薄茧刮开脸上的血,覆上他的唇。
萧韫珩半阖着眼,鸦睫沾着水珠,雨骤大,乘着风瓢泼进来,打湿了他的脸颊。
阿晓扒着他的嘴唇,急切道:“我说你这人,不让你喊声,你就死咬着嘴唇干什么,哎呀呀呀,都流血了,你别把嘴唇给咬掉了。”
她直接两只手扒着他的牙张开,像扒着鳄鱼的上下颌。
萧韫珩一下子清醒过来,拍着她的手,皱眉口齿含糊,“把手……松开。”
阿晓松开手,他使劲咳嗽,口腔里除了丝丝血腥味,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油中带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