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天人少,窄巷里临街的嫁衣馆更是门可罗雀,于是无人听到女子愤怒的诘问和一声声低下去的痛苦的喘息。
联姻不过一局棋,女子温婉而缠绵的情谊更是无用之物,更别说这个女人对他连情都没有。
但总归是一门姻缘,黄自仪雨夜自缢之后,其父在病床上惊闻噩耗,当天也随女而去。黄家一朝二代皆亡,还因为工厂违规操作而出了十几条人命,一时间与其沾亲带故人人喊打,差点尸体都被激愤的民众拿去鞭尸。
好在还有留洋归来的蔡奇少爷,他收容了死亡工人的家属,给了大笔赔偿款,还为黄家父女二人收敛尸骨披麻送葬,才能让这父女二人不至于光溜溜的走。
佳偶天成婚纱馆前,两个泼皮紧裹衫子快走而过,其中一个扫过安静陈腐的婚纱馆,到底没忍住:“所以那偌大家产就都给蔡奇了?”
“哎人家蔡少爷有情有义,不嫌麻烦照顾他们父女身后事,那也是人家该得的啊。”
“可蔡奇少爷儿子都六岁了……黄老爷父女不是四年前死的么?”
六月明媚的天气说变就变,转眼落下一阵急雨,噼啪噼啪地打湿青石板长街,无人在意两个被淋湿的流氓,无人在意流氓的问题,也无人在意那座婚纱馆。
绿色连绵的藻类逐渐覆盖了里面或新或旧的各式婚纱,墨绿色的触须淹没一切,吞掉了婚纱馆的匾额,转眼又吐出一块新的,血色婚纱馆。
只是没人注意到,这加婚纱店门口迎亲的纸人,是一家三口。
徐栩和孟一鸣此时在不同的空间,面临了同一个选择,掌心是纤细脆弱的女人脖颈,眼前是那位黄小姐涨红愤怒的脸。
任何玩家都能够轻轻松松地拧断普通人的脖子,但这选择傻子都知道怎么做啊!
孟一鸣立刻就撒开了,阻断剂和营养液不要钱似的往黄自仪心口上扎:“你可别死啊!别死!”
生路还不好说,杀掉幻境里曾作为受害者的诡神,那就是死路一条。
好在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孟一鸣盯着黄自仪逐渐红润的脸,正要说话呢,又被扔回现实。
现实中,白千羽和黄自仪颤抖在一起,两人身上的鳞片几乎炸成花,激射而出时能够射穿木板。白千羽掰了黄自仪五根骨头,左胳膊被对方咬得面无全非。
孟一鸣捧着自己被拧断的头,七扭八歪往相对安全的墙角走,一脚深一脚浅,有点梦游似的。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在幻境里激怒BOSS,让BOSS狂化,“刚刚被拉进故事幻境了。做错了选择就要死,做对了选择,就会被黄自仪把头拧下来。”
白千羽听到了,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也不管对方看到没,她继续跟黄自仪这只鱼母对峙着。风来水往,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三分钟后,徐栩出现,全须全尾。
黄自仪陡然便是一惊,难道他选错了?但看着BOSS的样又不像啊。
队友到齐,白千羽翻身将黄自仪牢牢压住,听到对方身上骨头碎裂的声音,额头上致密的鱼鳞哗啦啦剥落,露出地下颠倒的火焰纹样。
她任由黄自仪的利爪穿透自己的左胸,不闪不避,目光隔着骨头架子黏在对方那颗由墨绿色海藻组成的心,低声:“介绍一下?在下白千羽,人族诡侯。”
神位虚影闪烁在每一滴黑色的水中,闪耀在每一只鱼人已经变得灰败的瞳孔中,和每一只扑闪的诡火幽蝶之中,上书:吾神白千羽。
千灯并现,明黄色温暖舒适的油灯像一轮轮小太阳,某一刻几乎穿透了《血色婚纱馆》副本的屏障。
金日耀冷山,连绵不绝的阴雨声消失了,像突然被关掉的白噪音,整个世界变得安静无比,黄自仪身上用作保护的骨架像风化了的塑料,迎风便碎,成了一场新雪。
孟一鸣抱着自己的脑袋挨着郑长乐和田韬坐,她俩有点怕她,但这种通关的喜悦她根本抑制不住,低声絮絮叨叨:“不管再来多少次,通关的时候都觉得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好爽好爽。”
郑长乐:“要不要去扶小姨呀?听说玩家开大对身体负担很重。”
孟一鸣指指觅光而去的徐栩:“有人家亲队友在,我们不用操心了。”
黄自仪整个消失了,唯剩挂在头骨上那张脸,失去主人后它变得粗糙扁平,呆兮兮地看着白千羽。白千羽趴在地上,一边跟它大眼瞪小眼,一边将那颗墨绿色的心扔进嘴里。
嚼嚼嚼……吞咽。
白千羽身上的鱼鳞从上往下逐步脱落,然后停在腰间,再没有一点变化。她像被定身似的愣在原地。
副本无法吞噬!
她吃掉黄自仪的力量本源后没有得到这个副本的力量!
一股尖锐的刺痛后知后觉的发散起来,白千羽恍然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穿胸而过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
徐栩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跟吃饭给她切面包时的声线一样稳而轻快:“抱歉啊,有人买你的命。”
甚至因为左胸口曾被黄自仪的利爪贯穿,根本都不用翻找,他轻而易举地拨开血肉,攥住白千羽的心脏一扭。
手术刀慢条斯理地在指间转了一圈,手起刀落,跳动的温热的心就落在了他手中,砰砰,砰砰——
“啊啊啊啊!”率先响起的是郑长乐的叫声,她一直盯着白千羽这边,看到不对立刻尖叫着奔过来。
但很快新的变化又出现了,四周的墙壁开始蠕动变化,垂下无数的缀满肉瘤的红柱子,将白千羽徐栩和郑长乐三人分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