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林的瘴气又浓了。
卫远抹了把额头的汗，却抹了一手黏腻——不知是汗水还是林中那永远散不去的潮湿。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那轮惨白的日头己经西斜，却依然被厚重的雾气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个被棉絮包起来的咸蛋黄。
"头儿，再这么走下去，咱们怕是天黑前出不了林子了。"老赵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林子里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他的络腮胡上挂着几滴浑浊的水珠，随着说话一颤一颤。
卫远没立即答话，而是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商队。十五匹驮马，二十来个伙计，个个面色发青，活像集体吞了一筐没熟的青梅。最年轻的小六子正死死攥着胸前挂的护身符——那是个粗制滥造的桃木小剑，据说是花五个铜板从青龙观求来的。
"马三，"卫远朝向导招招手，"你确定没走错路？"
马三那张瘦长的脸上挤出个干笑："卫老板，我马三在这鬼哭林走了二十年，闭着眼都能摸出去。只是今日这瘴气。。。"他话没说完，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吓得小六子"嗷"一嗓子蹦起来，差点撞翻货箱。
"兔崽子！"老赵一巴掌拍在小六子后脑勺上，"一惊一乍的，想把山魈招来吗？"
卫远皱眉。鬼哭林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传说夜半时分常有鬼魅啼哭。他们商队往常都是绕道而行，可这次货期紧迫。。。
"继续走。"卫远一挥手，"把火把点起来，每人腰间系根红绳。"
队伍又蠕动起来，像条垂死的蚯蚓在腐叶堆里挣扎。卫远走在最前，耳朵竖得老高——据说瘴气最浓时，能听见亡魂的窃窃私语。突然，他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
"头儿！"
卫远单手撑地，掌心被尖锐的碎石硌得生疼。他正要骂娘，却借着火光看清了绊他的东西——一截锈迹斑斑的铁链，另一端隐没在前方的灌木丛中。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老赵话说到一半噎住了。因为灌木丛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咩"声。
卫远拨开灌木，火把的光照亮了一团白色的东西。那东西动了动，抬起头来——是只山羊。不，不对。卫远瞳孔骤缩。那生物确实长着山羊的角和蹄子，浑身雪白的卷毛，但脸上。。。没有嘴。
"?。。。"马三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是?！《山海经》里写的无口羊！"
整个商队像炸了锅。小六子首接瘫坐在地，老赵"唰"地抽出腰刀，就连平日最沉稳的账房先生都开始哆嗦着念《金刚经》。那被称作?的生物虚弱地挣扎着，铁链在它脖颈上勒出一道血痕。
"传说?能招来瘴气！"马三喊道，"快杀了它！"
老赵的刀己经举了起来。卫远却鬼使神差地扑过去，一把抱住那瑟瑟发抖的生物。"等等！"
"头儿你疯了吗？这东西邪性！"
卫远没理会老赵。他感觉怀里的生物轻得不可思议，羊毛触感却异常温暖。更奇怪的是，明明没有嘴，他却仿佛听见一个细弱的声音在说："救。。。我。。。"
"它在说话？"卫远脱口而出。
"说什么胡话！这东西连嘴都没有！"老赵的刀尖己经抵到?的喉咙。
卫远突然想起小时候祖母讲的故事：灵兽认主，必有异象。他低头看?的眼睛——那对琥珀色的瞳孔里，竟映出一个小小的自己。
"谁敢动它！"卫远厉喝一声，商队众人顿时僵住。他趁机迅速检查?的伤势，铁链深深嵌进皮肉，伤口己经化脓。"老赵，拿金疮药来。小六子，去找点清水。"
"可是头儿。。。"
"执行命令！"
当夜，商队在林中空地扎营。卫远执意把?安置在自己帐篷旁。老赵带着几个伙计守夜，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瞟，活像卫远身边绑了颗随时会炸的炮仗。
卫远正给?换药，突然听见脑海里响起声音："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