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翅膀里的爱情
林小满第一次见到陈默，是在大学后街那家永远排着长队的烤翅摊前。
那天她刚结束社团活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裹紧外套排在队伍末尾时，前方便传来一阵骚动。穿灰色冲锋衣的男生正对着老板手舞足蹈：“要变态辣！翅尖多刷蜂蜜，翅中划三刀再撒孜然——对，就像上次那样！”老板挥着铁钳笑骂：“知道了知道了，陈默你比我媳妇还能念叨。”
轮到林小满时，她盯着油滋滋的烤架犯了难。老板催促的间隙，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新手？推荐蜜汁微辣，翅根肉多，适合第一次吃。”
她回头，撞进一双带笑的眼睛里。男生手里拎着两串烤翅，指节沾着点辣椒粉，却不妨碍那双手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后来她才知道，陈默是计算机系的学长，也是这家烤翅摊的常客，熟到能让老板多撒半勺芝麻。
那天的烤翅确实好吃。蜂蜜在炭火上烤得微微发焦，甜香裹着恰到好处的辣意钻进喉咙，林小满吃得鼻尖冒汗，连骨头都嗦得干干净净。陈默就坐在对面的塑料凳上，慢条斯理地啃着变态辣，看她吃得急，递过来一瓶冰镇可乐：“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泡沫在玻璃杯里滋滋作响，像极了林小满当时的心跳。
他们的关系，就像烤翅上的调料，一点点慢慢入味。陈默会算好她下晚自习的时间，带着两串刚出炉的烤翅等在教学楼下；林小满会在他熬夜写代码时，偷偷在他背包里塞一包卤鸡翅，是她跟着菜谱学了三次才成功的味道。
“为什么总吃鸡翅啊？”有次林小满咬着翅尖问他。陈默正在帮她挑出骨头里的碎渣，闻言抬头：“因为鸡翅有两根骨头，像不像我们？”他把啃干净的两根翅骨摆成平行的样子，“你看，就算分开，也是一模一样的形状。”
林小满的心像被炭火烤过的蜜糖，软软地化开来。
变故发生在毕业那年。陈默拿到了北京大厂的offer，而林小满的父母早己为她在老家安排好了稳定的工作。摊牌那天，他们又去了那家烤翅摊，老板看着沉默的两人，难得没多话，只是在烤翅上多刷了层蜂蜜。
“我们……”林小满刚开口就被陈默打断。他把一串翅中推到她面前，自己拿起翅尖啃着，那是她最喜欢的部位。“翅中肉厚，能扛住长途跋涉，就像去北京打拼。”他声音有点哑，“翅尖娇气，适合待在温暖的地方，比如家里。”
林小满的眼泪砸在塑料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知道他在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再见”两个字。那天的烤翅有点咸，大概是掺了太多眼泪。
分开后的日子，像没放够调料的鸡翅，寡淡无味。林小满在老家的事业单位上班，朝九晚五，规律得像时钟。只是每次路过超市的冷冻柜，看到包装袋里的鸡翅，总会忍不住停下脚步。
她试过自己烤，按照记忆里的步骤调酱料，却总也烤不出当年的味道。有时深夜加班回家，闻到邻居家飘来的烧烤味，眼泪会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陈默很少联系她，偶尔发来的消息也只是简单的“安好”。林小满从共同好友那里得知，他过得不算轻松，北京的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他常常加班到凌晨，办公室的抽屉里永远备着速食鸡翅。
“他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好友转述时，林小满正在卤鸡翅，香料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厨房，却盖不住心里的空落。
三年后的冬天，林小满去北京出差。飞机落地时己是深夜，她拖着行李箱走在寒风里，突然看到街角熟悉的烤翅摊。摊主换成了年轻人，但招牌上的“老地方烤翅”还是原来的字迹。
“要两串蜜汁微辣，翅根。”她下意识地说。
“好嘞！”摊主应着，翻动着烤架上的鸡翅。油脂滴落的瞬间，腾起细小的火苗，恍惚间，林小满好像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带笑的少年。
“再加两串变态辣，翅尖多刷蜂蜜。”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小满猛地回头，陈默就站在路灯下，穿着黑色羽绒服，比以前清瘦了些，眼神却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他手里拎着公文包，大概是刚下班，眼镜片上还沾着点雾气。
“好巧。”他笑起来，眼角有了细微的纹路，却比当年更添了几分温柔。
烤翅上来时，他们并肩站在路边，哈着白气啃着。陈默的变态辣还是那么呛，他咳了两声，林小满自然地递过去一瓶可乐，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我辞了职，准备回来创业。”陈默看着她，“这家店的老板是我学弟，说这边有个不错的项目。”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主要是，有人告诉我，这里的鸡翅最好吃。”
林小满的心跳又开始不听话，像被炭火烤得滋滋作响的油脂。她低头啃着翅根，肉很多，却没注意到味道，只听见陈默在说：“翅根和翅尖，本来就该在一起。就像……”
“就像我们。”她抬起头，抢在他前面说。
陈默愣住了，随即笑得像个孩子。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两根依偎着的鸡翅骨。
后来，他们在老家开了家小小的餐饮店，招牌菜就是“小满牌烤翅”。林小满负责调制酱料，陈默负责掌控火候，他总能精准地把握每一串鸡翅需要的时间，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有次新来的服务员好奇地问：“老板，你们为什么对鸡翅这么执着啊？”
林小满正在给鸡翅划刀，闻言抬头，看见陈默正把一串刚烤好的翅中递过来，眼里的笑意温柔得能滴出蜜来。
“因为啊，”她咬了一口翅中，甜辣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最好的爱情，就像鸡翅。要经过耐心的腌制，火候的考验，最后才能尝到最动人的滋味。”
而他们的滋味，是蜂蜜的甜，是辣椒的烈，是时间沉淀下来的，独一无二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