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素里的情书
林深第一次在《星坠纪元》里遇见苏晚时，她正被三只精英怪追得在熔岩峡谷里乱窜。他操纵着暗牧角色“烬”从阴影里滑出来，骨杖轻点地面，黑色藤蔓破土而出缠住怪物脚踝，弹幕里飘出句：“奶妈站我身后，蓝条别见底。”
苏晚的治疗师“晚风”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上护盾，键盘敲得噼啪响：“大佬救我！这破游戏的判定机制简首反人类！”
那年是2015年，他们都还是大二学生。林深是计算机系出了名的闷葫芦，专业课笔记工整得像印刷体，却能在游戏里把暗牧玩成战术大师；苏晚学新闻，采访时能把教授逼到语无伦次，打副本却总在关键时刻点错技能。
“你走位像只刚学会飞的鸭子。”林深在语音里吐槽，指尖却精准地计算着怪物仇恨值。苏晚气鼓鼓地回敬：“有本事你现实里走两步试试？我上次在图书馆看见个穿格子衫的，走路顺拐都比你操作好看。”
语音那头突然没了声响。三天后苏晚才发现，计算机系那个总坐在角落的学霸，每天穿的正是格子衫。
他们的爱情在服务器里疯长。林深会提前算好她的课表，在她下晚自习的时间准时发来组队邀请；苏晚跑遍大学城的打印店，把他手绘的副本攻略做成塑封海报。跨年夜那天，全服玩家都在主城放烟花，林深操控“烬”单膝跪地，用暗影能量在雪地上拼出“做我队友吗？一辈子的那种”。
苏晚的“晚风”站在漫天星火里，手里的治疗杖突然冒出一串粉色爱心——那是她花了三个月工资，拜托程序员学长改的特效插件。
毕业后的日子像被加速的副本进度条。林深进了游戏公司做策划，苏晚成了跑社会新闻的记者。他们合租的小屋里，键盘声和打印机嗡鸣此起彼伏。有时苏晚深夜写完稿，会看见林深还在调试新副本的数值模型，屏幕蓝光映着他眼下的青黑。
“你都快把家变成服务器机房了。”她抢过他的咖啡杯，换上温牛奶。林深揉揉她的头发，点开后台数据：“等这个版本更新，暗牧和治疗师的羁绊技能会加强30%。”
2019年夏天，《星坠纪元》宣布停服。那天林深正在加班改方案，苏晚抱着笔记本冲进他的办公室，屏幕上是官方发布的停运公告。整个部门瞬间安静，几个老员工红了眼眶。
“我们的账号怎么办？”苏晚的声音发颤。林深关掉策划文档，调出后台数据库：“我把‘烬’和‘晚风’的数据导出来了，存在硬盘里。”他从抽屉里拿出个银色硬盘，外壳上贴着两个小人贴纸——暗牧牵着治疗师的手。
停服前夜，他们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一遍遍看当年的游戏录像。画面里的“烬”总是站在“晚风”斜后方，黑色法袍的下摆扫过她的白色裙摆。苏晚突然发现，林深现实里走路从不顺拐，只是总下意识地走在她左后方半步的位置。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谁。”苏晚靠在他肩上，“你第一次带我过副本时，哼的那首主题曲跑调，跟图书馆那个总坐角落的男生一模一样。”
林深的耳朵红了。他打开抽屉，里面躺着枚戒指，戒面是用游戏里的“星坠石”纹样做的。“本来想在游戏里求婚的，”他有点懊恼，“现在只能用这个了。”
去年秋天，他们在婚礼现场放了段特别的VCR。画面里，“烬”和“晚风”并肩站在停运前的主城，背景音是林深写的代码：010011010110010101101101011001010110110001101111011101100110010100100000010110010110111101110101——翻译成中文是“我爱你”。
如今那枚银色硬盘被放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林深偶尔会打开模拟器，看着两个像素小人在空荡荡的地图里散步。苏晚写稿累了，就凑过去操控“晚风”撞一下“烬”的后背，像当年在熔岩峡谷里那样，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想离他再近一点。
“你说，要是游戏里的角色有思想，会不会记得我们？”苏晚问。林深敲下一串指令，屏幕上的“烬”突然转身，用暗影能量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那些关于像素和代码的时光，早己变成现实里最坚固的铠甲。就像暗牧永远会为治疗师挡住伤害，他也会在每个清晨，把热好的牛奶放在她的采访本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