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死……星语者……你的命……是我的……”
裂缝内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铁砧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和“鼹鼠”牙关打颤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岩石粉尘、金属锈蚀和一种……仿佛来自亘古的、冰冷的死寂气息。星语者核心的嗡鸣在这里似乎也被压制了,机傀亡魂的悲鸣变得遥远而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宏大的……虚无回响。
“妈的……那精灵……搞什么鬼?”铁砧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声音带着警惕和不解。
“……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艾利安虚弱地回答,感知在黑暗中艰难延伸。他能“看”到通道的结构——古老的矮人开凿痕迹,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挤压扭曲过,岩壁上布满了奇异的、散发着微弱幽光的黑色晶簇。这些晶簇……在吸收声音和能量!议会的人不敢追进来,恐怕不止是忌惮裂谷,也是因为这些晶簇会严重干扰他们的魔法!
“他……脊柱里有东西……”艾利安喘息着补充,“……议会……或者……别的……在影响他……”
“管他是什么!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铁砧闷声道。
通道向下延伸,坡度陡峭。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并非自然光,而是熔岩流淌的暗红色光芒!
出口到了!
铁砧率先钻出狭窄的矿道口,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见惯沉渊境奇观的矮人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仿佛被天神巨斧劈开的悬崖边缘!下方,是无尽的、翻滚着暗红色熔岩的海洋——熔岩海!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硫磺味。而正前方,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壮阔与恐怖的巨大裂谷,如同大地的伤痕,横亘在熔岩海之上!
星陨大裂谷!
裂谷的宽度难以估量,对岸完全隐没在熔岩海蒸腾的赤红雾气和裂谷本身散逸的、扭曲光线的幽暗能量之中。两侧的岩壁陡峭如刀削斧劈,高耸入上方沉渊境弥漫着硫磺烟尘的昏暗天穹。岩壁上布满了更多那种吸收光线和声音的黑色晶簇,如同大地的黑色脓疮。裂谷深处,翻滚着并非熔岩的、而是如同实质般的幽暗雾气,雾气中偶尔有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如同星辰碎片般的巨大阴影轮廓一闪而逝,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威压!那里,就是上古星神残躯的封印之地!
仅仅是站在边缘,就能感受到那股源自世界本源的、冰冷而狂暴的虚无力量!它排斥着一切秩序,扭曲着空间,连熔岩海奔腾的轰鸣声传到这里,都变成了低沉、断续、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呜咽。
“老天爷……”“鼹鼠”看着眼前的景象,腿肚子首打哆嗦。
铁砧将艾利安和莉瑞娅小心放下,自己也喘着粗气,熔岩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裂谷深处翻滚的幽暗,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就是这里了……星神的老巢……”
艾利安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右眼的冰裂痕在这裂谷气息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星语者核心的感知在这里变得极其困难,仿佛信号被严重干扰。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裂谷深处那庞大阴影散发出的、冰冷、饥饿、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志碎片!它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也排斥着一切!
就在他们被裂谷的壮阔与恐怖所震慑时,一阵微弱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咔哒”声从下方靠近悬崖边缘的熔岩海面传来。
铁砧立刻警惕地举起炼金炮。
只见一艘造型极其古怪的“船”,正缓缓从靠近悬崖阴影处的熔岩中……升起?!
它通体由某种暗沉的、耐高温的黑色金属打造,外形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钢铁节肢甲虫,船体下方伸出几根粗大的、覆盖着隔热陶层的“腿”,稳稳地踩在悬崖边缘相对坚固的岩石上。船身上布满了粗大的铆钉、蒸汽阀门和观察窗,船头还装着一个巨大的、如同蟹钳般的钻探装置。船体侧面,用粗糙的矮人文喷涂着一个名字:“熔火蟹号”。
一个同样包裹在厚重隔热服里、只露出一双精明的、如同黑曜石般眼睛的矮人,从船体的一个舱口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悬崖上的不速之客。当他看到铁砧那标志性的巨大机械义肢时,眼睛瞬间亮了!
“铁砧老大?!诸神在上!真是您!”矮人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惊喜和难以置信。
铁砧愣了一下,随即熔岩般的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老蟹’?!哈!是你这老甲壳虫!你还没被熔岩烤熟?!”
“呸!老子命硬着呢!”被称为“老蟹”的矮人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快!快上船!这鬼地方可不是聊天的地方!议会那群疯狗快把上面的矿区翻遍了!老子就知道您迟早得来裂谷这边碰碰运气!专门在这片‘相对安全’的水域等您呢!”
绝处逢生!
铁砧二话不说,立刻招呼“鼹鼠”帮忙,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莉瑞娅、虚弱的吉尔大师和几乎无法动弹的艾利安,通过“熔火蟹号”放下的吊索和踏板,转移到了这艘奇特的熔岩船上。
船内空间狭小,但充满了矮人特有的、杂乱而实用的风格。熔炉的轰鸣和蒸汽的嘶嘶声是主旋律。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硫磺和矮人烈酒的味道。“老蟹”熟练地操纵着控制杆,“熔火蟹号”的钢铁节肢缓缓收回,船体沉入相对“平静”的熔岩流中,只露出坚固的顶舱和观察窗,如同真正的甲壳虫般,开始沿着星陨大裂谷那令人望而生畏的边缘,在翻滚的赤红熔岩中,悄无声息地潜航。
艾利安躺在一块铺着隔热毯的金属板上,透过小小的观察窗,看着外面那地狱般赤红翻滚的世界,以及近在咫尺、如同深渊巨口般吞噬一切的星陨大裂谷。机傀亡魂的哀鸣被裂谷的虚无回响暂时压过,真名的沉重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灵魂深处。
议会的大网正在收紧,星神的阴影在裂谷深处低语,夜风的立场扑朔迷离,莉瑞娅的石化在恶化,吉尔大师的密钥指向未知,而他——艾利安·烬瞳,星语者——刚刚在亡魂的悲歌中觉醒,又踏入了这片连神明都陨落的禁忌之地。
破碎星图的旅人,在熔岩与虚无的边缘,正式拉开了第二卷——那通往未知、绝望与渺茫希望的艰险旅程。
“熔火蟹号”如同一只倔强的钢铁甲虫,在赤红的熔岩之海上,向着裂谷深处,那翻滚的幽暗迷雾,缓缓驶去。新的篇章,在毁灭的边缘,悄然翻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