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将那块鬼面令牌置于灯下，指尖蘸水，在桌面勾勒出几个关联符号：“此纹饰非中原样式，似与塞外萨满祭祀的图腾有渊源。结合刺客临死前对叶统领胎记的反应，影楼表层之下，恐藏着一支渊源更古老的势力，或与叶家灭门案有首接关联。”
他抬眼看向李安，“主公，此事需暗中深挖，不宜打草惊蛇。”
李安颔首，将令牌收起：“此事由你亲自负责，调动暗香精锐，但务必以保证知秋安全和情绪稳定为先。当前首要，是应对王珩的明枪暗箭。”
王珩的反击来得迅猛。
吴越商会联合邢州、镇州几家大商户，突然将盐价压至成本以下，企图挤垮尧山刚刚建立的秘密盐路。
同时，市面上开始流传尧山银矿实为虚言，华元乃废铁所铸的谣言，安然券兑换出现小幅波动。
“雕虫小技。”李安在政事堂会议上冷笑，“他打他的价格战，我打我的技术战。”他转向工曹新任主事：“我口述，你记录：蜂窝煤与焦炭炼制之法。用碎煤掺黏土制成蜂窝煤，可供百姓廉价取暖炊事，解放柴薪用于军工；以煤炼焦，可得高温焦炭，用于强化高炉，提升铁水质量与产量。”
他又对陆青道：“将新制曲辕犁图纸推广至流民垦荒队，并传授代田法与区田法，力争今春粮产增三成。粮足，则民心稳，谣言自破。”
最后，他对钱西海下达关键指令：“我们的盐，不跟他拼价格。你立刻以期货盐引向己合作的三家商号预售明年春季盐产，回笼资金，并用这笔钱，大量收购市面上的劣质铁器、废铁。”
钱西海愕然：“主公，收这些废铁何用？”
“熔了它，用新式焦炭高炉，重铸为优质农具、兵甲。”李安眼中闪过现代工业思维的光芒，“这叫循环经济和产业升级。王珩压价卖盐，损耗的是他自己的利润；我们回收废铁，提升的是自身的工业基础。看谁耗得过谁。”
技术变革悄然提速。
数日后，尧山第一座蜂窝煤工坊投产，黑烟滚滚却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廉价燃料；焦炭投入高炉，铁水质量显著提升，工曹开始尝试批量铸造更坚韧的枪头与甲片。
曲辕犁在田间地头展现出惊人效率，流民安置点的开荒速度倍增。
经济的韧性初步显现。
尽管王珩的盐价战让尧山盐利短期受损，但期货盐引预售成功回笼了大量资金，加上廉价煤、新农具带来的民生改善，以及暗中废铁收购带来的产业积累，尧山的经济体反而在压力下变得更加多元和扎实。
安然券的信用，因煤、铁、粮等实物支撑和军事胜利而愈发稳固。
军事上，李安的目光投向了整个河北棋局。
沙盘前，他与周擎、林枫推演形势。
“萧天佐新败，耶律斜轸主力被河东刘知远牵制，契丹短期内难组织大规模进攻。陈岩受刘知远威慑，暂缓西进，但铁营威胁仍在。王珩躲在幕后，经济与刺杀手段并用。”李安手持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缓缓道，“此时，正是我们跳出尧山一隅，整合周边，拓展战略空间之时。”
他将一面红旗插在尧山以南、邢州以北的临城县：“此地扼守官道，民贫地瘠，官府控制力弱。我们先不动邢州重镇，以免过早刺激各方神经。可派一营精锐，以剿匪安民为名，暗中控制临城，建立前哨。同时，让暗香渗透当地胥吏豪强，逐步掌握实权。”
又将一蓝旗插向西北方的内丘县：“此地有小型铁矿，虽品位不高，但可解燃眉之急。派工曹技术人员随小股部队前往，以合作开采为名，实际控制矿场。”
“此乃农村包围城市之策。”
林枫领悟道，“不首接挑战大势力，先蚕食周边薄弱环节，积小胜为大胜，连点成线，再扩为面。”
“正是。”李安点头，“对外，虽然朝廷积弱，我们仍是后唐治下尧王，尊奉朝廷，剿匪安民，发展生产。”
“但对内，要加快体制建设。林枫，你草拟律法雏形，首要明确土地、军功、商贸之法度。陆青，完善六曹职能，筹备第一次科举，不拘一格选拔基层吏员。”
萧青凰派遣的契丹商队带来了一种草原特有的血竭草，配合孙老医师的金针之术，竟能逐渐化解石猛所中之毒，萎缩的左臂开始恢复些许知觉。
虽然距离重返战场尚远，但己让全军上下士气一振。
夜色下，李安登临城墙。
远处，新控制的临城县方向，隐约可见尧山军新建哨塔的灯火。
城内，工坊区的炉火映红半边天，那是力量在锻造。
他想起现代那位伟人的话：“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王珩、陈岩、契丹，乃至这纷乱的天下，都是他必须重视的对手。
但他深信，凭借领先的技术思维、坚实的组织建设和正确的发展战略，他这条意外闯入历史的鲶鱼，终将在这五代乱世中，搅动出不一样的波澜。
荆婉儿悄然来到他身边，为他披上外袍：“风大了。”
李安握住她的手，指向远方灯火：“婉儿，你看，那就是我们正在建造的新世界。或许很慢，很难，但每一步，都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