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后的安然乡，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疲惫。
寨墙上下，民夫和轻伤员正在默默清理战场，收殓阵亡弟兄的遗体，修补破损的工事。
压抑的哭泣声偶尔从某个角落传来，旋即又被强行忍住。胜利的代价，是如此沉重。
李安亲自巡视了伤兵营。空气中充斥着草药与血腥混合的气味，荆婉儿正带着一群妇女，手脚麻利地为伤员清洗伤口、敷药包扎。
她的额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神情专注而坚韧。
看到李安进来，她只是抬头匆匆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便又埋头于手头的工作。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和那双因熬夜与劳累而布满血丝却依旧明亮的眼睛，李安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愫。
这个曾经在山野间挣扎求生的猎户之女，如今己然成为安然乡不可或缺的支柱。他走上前，低声道：“婉儿，辛苦了。你也注意休息。”
荆婉儿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声音有些沙哑：“李大哥，我没事。弟兄们才辛苦。”她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药草……快不够了，尤其是金疮药。”
李安心头一紧，战争消耗的不仅是人命，还有宝贵的物资。“我知道了，会想办法。”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将这份担忧压在心底。
夜色渐深，白日的喧嚣与杀伐归于沉寂，只剩下巡夜士兵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山林传来的不知名虫鸣。
李安难以入眠，信步走上经过加固的寨墙。凉风拂面，稍稍吹散了他心头的郁结。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山乡。他意外地发现，另一段墙垛旁，伫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是荆婉儿。
她独自望着北方，那是敌人退去的方向，也是韩威大营隐约篝火闪烁之处。
李安轻轻走过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荆婉儿似乎被惊了一下，见是李安，才放松下来，低声道：“心里乱，睡不着。”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大哥，今天……死了好多人。王婶家的铁柱，赵叔家的二娃……早上还活蹦乱跳的……”
李安沉默了片刻，与她并肩而立，望向同一片黑暗。“我知道。”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就是乱世，不想任人宰割，就必须拿起刀枪，就必须付出代价。我们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身后更多的人能活下去，能安稳地种田、吃饭，不用担惊受怕。”
荆婉儿转过头，在清冷的月光下，她的眼眸格外清澈：“我明白的，李大哥。只是……心里还是难受。”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兵灾，没有饥荒，大家是不是就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像……就像我们刚认识那时候，虽然也苦，但至少……”
至少不用亲眼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倒在血泊里。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李安懂。
“那样的日子，需要我们亲手去打出来。”李安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黑暗，看到了更远的未来，“婉儿，相信我，这样的牺牲不会白费。终有一天，我们要让这尧山脚下，乃至更广阔的天地，再也听不到战鼓声，让所有的孩子都能在父母身边平安长大。”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荆婉儿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