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伪装，缓缓睁开了眼睛。
荆婉儿见他突然睁眼，吓得手一抖，那块小小的饼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醒了？”她像只受惊的小鹿，想要缩回手。
陆安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虚软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冰凉，少女的手腕也很纤细，但能感受到一丝生命的温热。
“谢谢……”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就着她的手，将那一小块麸皮饼含进嘴里。
粗糙、扎口，还带着一股霉味和土腥气，但他却如同品尝珍馐美味，用唾液慢慢，艰难地吞咽下去。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暂时压下了那灼烧般的饥饿感。
一块饼下肚，他恢复了一丝力气。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明知故问，试图了解更多信息，也让自己的苏醒显得更合理。
“这是山神庙。”荆婉儿见他似乎没有恶意，稍微放松了些，但依旧警惕，“李秀才，你晕倒在这里好久了，我……我还以为你……”她没再说下去。
陆安挣扎着，靠着神像的基座坐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气喘吁吁。
“兵灾……现在是什么年头？谁当家？”他根据原主的记忆碎片问道，试图定位具体的时间点。
荆婉儿茫然地摇了摇头：“俺不知道啥年头，只知道打仗，换皇帝，收税的官老爷凶得很……俺爹去年被征去当夫子，就没回来。”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充满了对这个世道的恐惧和无奈。
陆安沉默了。典型的乱世景象。他看了看手中的小布包，又看了看荆婉儿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削的小脸，将布包递还给她。
“剩下的，你吃。”
荆婉儿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在这个易子而食都不稀奇的年景，还有人会把到手的食物让出来？
“我……我吃过了。”
她小声撒谎，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噜”一声轻响。她的脸瞬间涨红。
陆安笑了笑，尽管很虚弱：“拿着。我李安……欠你一条命。”
他不再自称陆安，从现在起，他就是李安，一个要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的李安！
荆婉儿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迟疑地接过了布包，却没有吃，而是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塞进怀里。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吆喝声。
“妈的，这鬼地方真有什么山神庙？”
“进去看看！说不定有躲着的肥羊，或者……娘们儿！嘿嘿！”
荆婉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猛地站起身，如同惊弓之鸟。
陆安的心也沉了下去。刚得到一线生机，危机就接踵而至。
是流民？还是……土匪？
求生的本能让他大脑飞速运转。他目光扫过破庙，神像、稻草、灰尘……没有任何像样的武器。身体虚弱不堪，正面冲突必死无疑。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神像后那片阴影，以及侧面一个通往庙后、被破席子半掩着的狗洞。
“过来！”他压低声音，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荆婉儿说道，同时用眼神示意那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