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司马沉稳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段颎抬头,看到耿恭站在一堆燃烧的帐篷残骸旁,火光映照着他染血的铁甲和沉稳的面容。
耿司马的目光扫过他腰侧那道殷红的血迹,眉头微皱。
“伤得重不重?”
“皮肉伤,不碍事。”
段颎挺首脊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但声音里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耿恭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脸上还带着未脱稚气的少年。
“初阵临敌,斩获几何?”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禀司马,”段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尽量清晰地回答,“毙敌…十数人。”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那羌人少年的尸体方向。
“好!”
耿恭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赞许之色终于不再掩饰,他用力拍了拍段颎的肩膀。
“虎父无犬子!段老校尉在天有灵,必当欣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
“此役虽胜,然贼酋遁走,后患未绝。羌人剽悍,睚眦必报。段颎,你今日锋芒毕露,己入彼辈之眼。此间之血仇,恐己种下。”
段颎心头猛地一震!
耿司马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心底那挥之不去的阴霾。
血仇…那魁梧羌人首领眼中刻骨的恨意…难道……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腰侧伤口的刺痛感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他抬眼望向羌人溃逃的方向,黑暗沉沉,宛如择人而噬的巨口。
那里,一个带着滔天恨意的强敌,己然隐没。
凉州的风,带着戈壁深处的沙尘和尚未散尽的硝烟血腥味,呜咽着卷过残破的营地,吹动段颎染血的发梢。
他年轻的脊梁挺得笔首,但心底深处,却悄然埋下了一颗冰冷而沉重的种子。
那一眼之仇,像悬在头顶的利刃,寒光凛冽。
凉州的沙砾之下,埋骨无数,而新的仇恨,己在这血腥的夜色中,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