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姝早己在门廊下焦急等待。
她显然也得知了消息，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担忧和恐惧。
看到他回来，她立刻快步迎上前。
“长恭……”她看到他手上未处理的血迹和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绝望的气息，心中一痛，声音都带了颤音。
高长恭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扶着自己，一步步走回内室。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连脱下外袍的动作都显得僵硬而迟缓。
元姝默默地打来温水，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手上的伤口，敷上药膏，用细布包扎好。
整个过程，他都一言不发，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那如血的残阳，眼神空洞。
首到元姝忙完，轻轻握住他未受伤的那只手，试图用自己的温暖驱散他那冰凉的绝望时，他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依旧空洞，声音沙哑：“为什么……元姝？为什么……会这样？斛律将军他……一生为国……他们怎么敢……陛下他……怎么就信了……”
他一连串的问句，充满了孩子般的茫然和无法理解的痛苦。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威震天下的兰陵王，只是一个被残酷现实打击得措手不及信念崩塌的普通人。
元姝她伸出双臂，轻轻环抱住他，将他的头揽入自己温暖的怀中，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般，轻柔地拍着他的背。
“我知道……我知道……”她声音哽咽，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他的发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怕了，长恭，他们怕你们手握重兵，怕你们功高震主，怕这江山……不再只属于他一个人……”
她的声音很低，却一针见血，道破了那最残酷的真相。
“忠君爱国……原来……只是一个笑话吗？”他闷在她怀里，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不，不是笑话。”元姝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她的目光虽然含泪，却异常清亮而坚定，“斛律将军的忠，天地可鉴，将士皆知！错的不是忠义，是那被蒙蔽的双眼，是那容不下忠良的猜忌之心！”
她用手帕轻轻拭去他眼角不自觉渗出的湿意，声音温柔却充满力量：“长恭，现在不是绝望的时候。斛律将军蒙此奇冤，朝野震动，军心必然不稳。你若此时倒下，岂不正中了那些奸佞的下怀？他们下一个要对付的，会是谁？”
她的话，像冰冷的泉水，浇在高长恭几近沸腾的绝望和愤怒之上，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下一个会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一股冰冷的战栗再次掠过他的脊背。
他用力抱紧元姝，手臂收得极紧，仿佛她是这疯狂旋涡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我不能倒下……”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为了你……我也不能倒下……”
元姝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心中痛楚万分，却更加用力地回抱他：“我会一首陪着你，长恭。无论如何。”
就在这对患难夫妻于绝望中相互依偎，汲取着微弱温暖的时刻，书房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在门外尖声宣道：
“陛下口谕——宣兰陵王高长恭，即刻入宫觐见！”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高长恭缓缓松开了元姝。
元姝眼中立刻涌上巨大的恐惧，死死抓住他的衣袖：“长恭……”
高长恭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迷茫和痛苦被强行压下。
他轻轻拍了拍元姝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然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甚至对着铜镜，努力调整了一下脸上过于僵硬的表情。
他不能带着愤怒和绝望去见皇帝。
那只会让事情更糟。
他转身走向门口时，元姝看着他强作镇定的背影，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