盔甲卸下,扔在一旁发出沉重的闷响,高长恭将额头抵在元姝微凉的掌心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那气息滚烫,带着卸下所有防备后最原始的疲惫,吹拂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另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他汗湿的鬓角,指尖穿过他浓密却略显凌乱的发丝,动作舒缓而带着无尽的怜惜。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近乎贪婪地汲取着她掌心那一点微凉的慰藉和身上传来的清雅馨香。
这香气不同于军营中汗味、铁锈、血腥与尘土混合的粗粝气息,也不同于皇宫大殿里那浓郁到令人头晕的龙涎香与百官身上各式各样的熏香。
这是独属于家的,独属于她的味道,能让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一寸一寸地松弛下来。
外间传来侍女轻微而谨慎的脚步声,是送来热水和干净衣物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并体贴地掩上了门。
内室之中,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烛火透过绢纱灯罩,洒下柔和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织成一幅静谧而亲密的画卷。
良久,高长恭才缓缓抬起头,但仍未离开她的掌心,只是侧过头,将脸颊贴着她的肌肤,目光看向她。
连日奔波征战,风餐露宿,他瘦了些许,下颌线条愈发清晰,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眸子在褪去战场上的冰冷杀意和朝堂上的谨慎疏离后,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倦怠与依赖。
“累了?”元姝轻声问,指尖温柔地描摹过他挺首的眉骨。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戴面具时金属边缘压出的浅浅红痕。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鼻音,像一只终于归巢收起所有利爪的猛兽,露出最柔软的肚皮,“看见你,才觉得真累了。”
这句话平淡无奇,却让元姝的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又酸又胀。
她懂得这话里的全部含义。
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敢也才能彻底卸下“兰陵王”的重担,做回那个会疲惫会脆弱的高长恭。
她微微倾身,用光洁的额头贴上他,感受着彼此肌肤相亲的温热,低语道:“回来了就好。”
简单的五个字,蕴含了多少个日夜的提心吊胆、焚香祷告、倚门望归。
他听得懂。
手臂环上她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她轻轻带入了怀中,让她坐在自己坚实的大腿上,整个人更深地埋首于她温暖馨香的颈窝。
元姝低呼一声,随即放松下来,柔软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脑后的发丝。
他能感受到她胸腔里平稳而有力的心跳,与自己逐渐同步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奏出一曲安宁的旋律。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静静地享受这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静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