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风雪稍歇。
关下汉军大营辕门大开。一队焉耆使者，打着白旗，在无数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走向中军大帐。
为首者，正是王子尉屠耆。他脸色苍白，捧着一个覆盖着锦缎的托盘，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焉耆王子尉屠耆，奉我王之命，特来拜见班天使！”
尉屠耆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帐外高声道，“我王……我王深知抗拒天威，罪孽深重！今幡然悔悟，愿开城归降！特命小王奉上降表、国玺，并……并献上关内窖藏百年之佳酿‘雪顶玉髓’，为天使及诸位将军洗尘！恳请天使……网开一面，准我王肉袒牵羊，出关请罪！”
帐帘挑起。班超端坐主位，玄衣深眸，不动如山。
于阗王广德、新晋龟兹王白震分坐两侧。
田虑按刀侍立在班超身后，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尉屠耆和他手中的托盘上。
“呈上来。”班超声音平淡。
尉屠耆如蒙大赦，连忙膝行入帐，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一名汉军士卒上前接过。掀开锦缎，托盘内赫然是一卷以金线捆扎的羊皮降表，一方雕刻着雪山金雕的碧玉国玺，还有那个在帐内火光下流淌着温润光泽的羊脂白玉酒壶。
“雪顶玉髓？”
于阗王广德眼睛一亮，他是好酒之人，对这传说中的焉耆王室秘酿早有耳闻，“传闻此酒采天山雪莲之蕊，融万年冰川之水，窖藏于雪山之巅百年方成！色如琥珀，香冽无双！乃西域第一美酒！龙熙这次，倒是下了血本！”
班超的目光却未在美酒上停留，他拿起那卷降表，缓缓展开。
上面言辞极其谦卑恭顺，将焉耆之过尽数推给己死的龟兹王那建，将龙熙描绘成受胁迫的可怜虫，恳求大汉宽宥，并许诺永世臣服，岁岁朝贡。
“降表在此，国玺在此。”班超放下降表，目光落在尉屠耆身上，深邃难测，“汝王何在？”
“父……父王正在关内沐浴斋戒，更衣……更衣待罪！”尉屠耆头垂得更低，声音发颤，“只待天使饮下此杯‘雪顶玉髓’，以示……以示冰释前嫌，父王即刻……即刻肉袒出关！”
“哦？”班超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终于落在那只羊脂白玉酒壶上。
他伸出手，拿起酒壶。入手温润微凉。
他轻轻晃了晃，壶中美酒荡漾，发出清冽的声响。
一股极其淡雅仿佛混合着雪莲清冷与冰川寒气的奇异幽香，从壶口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沁人心脾。
“好酒。”班超淡淡赞了一句。
他拔开同样由白玉雕琢的壶塞。那股奇异的幽香瞬间浓郁了数倍，弥漫整个大帐。
广德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露出陶醉之色。白震也好奇地张望着。
班超拿起案上一个空的金杯。尉屠耆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神死死盯着班超的手。
清冽如琥珀的酒液，从白玉壶嘴中流淌而出，注入金杯。
酒液晶莹剔透，在火光映照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那奇异的香气更加浓郁醉人。
班超端起金杯，凑到鼻端，深深嗅了一下。
他闭着眼，仿佛在品味这绝世佳酿的芬芳。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中的酒杯上。
尉屠耆的呼吸几乎停滞，手心全是冷汗。
就在这死寂的瞬间！
班超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
眼中两道寒芒骤然亮起！带着洞穿一切虚妄的锐利和冰冷的杀意，刺向跪伏在地的尉屠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