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的手停顿了一下道:"那。。。我们怎么办?"
"等。"陈汤睁开眼,目光坚定道,"只要我陈汤还有一口气在,就要为西域说话。"
掌灯时分,陈汤强撑病体,在灯下撰写《西域防务策》。这是他多年心血的结晶,详细阐述了如何经营西域以制衡匈奴的战略。
"阿沅,"他突然唤道,"还记得我们村口的老槐树吗?"
阿沅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笑了:"记得。你小时候总爱爬上去看书,有次摔下来,额头磕了个大包。"
"那时候多好啊。。。"陈汤的目光变得柔和道,"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背不出《论语》被先生打手心。"
阿沅轻轻梳理他鬓角的白发:"等你好些,我们回乡看看。阿母坟前的松柏,现在应该很高了。"
陈汤握住她的手,没有回答。两人心照不宣——他的病,恐怕好不了了。
几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降临。
"陈汤接旨!"
宣旨宦官的声音冰冷刺骨:"御史台劾奏关内侯陈汤贪污军饷、擅权专横,着即革职查办,闭门思过!钦此。"
陈汤跪在地上,双手接过诏书,面色平静道:"臣领旨。"
宦官走后,阿沅红着眼睛冲过来道:"他们怎么敢?!"
陈汤摇摇头,展开诏书细看。罪名荒谬可笑——什么"克扣士兵冬衣""私藏战利品",甚至还有"强占民女"这样的污蔑。而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几个无名小卒的诬告。
"是匡衡。"陈汤冷笑道,"我挡了他的路。"
原来,匡衡一力主张放弃西域,与匈奴和亲。而陈汤的存在,成了这一政策的最大障碍。
"我们怎么办?"阿沅紧紧抓住他的手。
陈汤沉思片刻道:"还是等。这种构陷经不起推敲,陛下迟早会明白。"
然而,局势比陈汤预想的更糟。第二天,就有消息传来——赵挺被革职查办,西域驻军大换血,匡衡的门生故旧纷纷占据要职。
而陈汤的病情也急剧恶化。高热不退,咳血不止,太医看后悄悄告诉阿沅,恐怕熬不过这个春天了。
这天夜里,陈汤突然精神好转,能下床走动了。他让阿沅取来西域沙盘,叫来几个旧部将领。
"你们看,"他指着沙盘上的关键位置,"车师乃西域咽喉,必须驻精兵。。。乌孙骑兵善战,可结为姻亲。。。于阗盛产美玉,可充军费。。。"
将领们含泪记下他的每一句话。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老将军在交代后事。
讲解完西域防务,陈汤己满头虚汗,却坚持要阿沅扶他去书房。他从暗格中取出一卷竹简,递给阿沅:
"这是我毕生所学,从兵法到治民之道。将来若有机会,交给可信之人。。。"
阿沅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你不会有事。。。不会。。。"
陈汤轻抚她的长发,没有说话。
次日清晨,宫中突然来人道:"陛下宣关内侯陈汤即刻入宫!"
阿沅大惊道:"他病重如此,如何入宫?"
宦官面无表情:"陛下口谕,陈汤就是爬也要爬去!"
陈汤却异常平静道:"臣领旨。"
在阿沅的帮助下,他换上最正式的朝服,强撑着梳洗整齐。临行前,他紧紧拥抱了阿沅:"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爱你。"
未央宫前殿,气氛肃杀。成帝高坐龙椅,面色阴沉。
匡衡、张谭等大臣分列两侧,眼中藏着幸灾乐祸。
"陈汤,"成帝冷冷开口道,"御史台又收到密报,说你私通匈奴,意图不轨。你有何话说?"
陈汤艰难地跪伏在地:"陛下明鉴。。。臣一生杀胡无数,此心。。。天日可表。。。"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鲜血喷溅在光洁的地砖上,触目惊心。
"陈卿!"成帝面露惊色。
陈汤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强撑着挺首腰背:"陛下。。。西域乃大汉屏障。。。万不可弃。。。臣死不足惜。。。只愿陛下。。。明察。。。"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却字字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