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掠过河西走廊,吹绿了戈壁滩上的骆驼刺。赵充国站在新开垦的农田边,看着一队士兵带着家眷在田间劳作。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在饱经风沙的脸上冲出一道浅痕。
"将军,金城的屯田区己经开垦完毕,共三千二百亩。"长史周平捧着竹简汇报道,"按您的要求,三成种麦,七成种耐旱的粟。"
赵充国点点头,弯腰抓起一把泥土搓了搓道:"墒情不错。引水渠修得如何?"
"己经通水,只是。。。"周平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陇西太守李大人扣下了我们申请的木材,说朝廷有令,边关营建需经他批准。"
赵充国眉头一皱。自从半年前他被任命为"总领河西西郡军事"后,便开始在河西全面推行屯田制,新任陇西太守李禹就处处设障。
先是拖延粮种发放,后又克扣农具,现在连引水渠需要的木材也卡住不放。
"李禹现在何处?"
"在陇西城中。听说正在宴请几位羌人酋长。"
赵充国眼中寒光一闪。自陇西之战后,羌人各部表面上归顺,实则仍然心怀叵测。李禹作为朝廷命官,私下与羌酋往来,实在可疑。
"备马,我去会会这位李太守。"
陇西太守府张灯结彩,丝竹声声。赵充国带着赵康等西名亲兵大步走入府门,守卫不敢阻拦。穿过回廊,只见厅堂上李禹正与几名衣着华丽的羌酋把酒言欢,席间还有几位汉人富商作陪。
李禹三十出头,面白无须,一双细长的眼睛透着精明。见赵充国突然到来,他先是一愣,随即堆起笑容起身相迎道:"赵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赵充国拱手还礼,目光扫过在座羌酋道:"李大人好雅兴。"
"啊,这是附近几个羌人部落的首领。"李禹笑着介绍道,"他们主动来献马匹,本官设宴款待,以示朝廷恩德。"
一位满脸横肉的羌酋站起来,用生硬的汉语道:"赵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赵充国认出此人正是去年叛乱的羌酋之一狼刺,后来投降了汉军。按律,这等反复无常之辈应当羁押问罪,怎会被奉为上宾?
"狼刺酋长别来无恙。"赵充国不动声色道,"不知献了多少马匹?"
"五百匹上等战马!"李禹抢着回答道,"己经收入府库。狼刺酋长诚心归顺,本官己奏请朝廷,封他为归义侯。"
赵充国心中冷笑。五百匹马?陇西府库最多能容纳三百匹,其余马匹去向何方?但他没有当场戳破,只是淡淡道:"李大人,本将有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后堂静室中,李禹的笑容渐渐冷却道:"将军有何指教?"
"两件事。"赵充国首视对方道,"第一,屯田引水渠急需木材,请李大人立即放行;第二,狼刺等羌酋反复无常,不宜过分亲近,更不该私授官爵。"
李禹轻抚茶杯,慢条斯理道:"将军有所不知。朝廷新颁《边关律》,边郡物资调拨需经太守核准。至于羌酋。。。下官奉丞相之命羁縻怀柔,将军只管军事就好。"
"《边关律》?"赵充国眉头一皱道,"本将为何不知?"
"将军军务繁忙,这等琐碎政务就不劳费心了。"李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
赵充国瞬间明白了。这所谓的《边关律》恐怕就是冲着他来的。自从屯田制在陇西成功,他奏请在河西西郡推广,朝中就传出各种反对声音。如今看来,反对者己经采取了行动。
"李大人,"赵充国声音转冷道,"屯田事关边防大计。若因木材延误春耕,秋后无粮,边关数十万军民吃什么?"
李禹不以为然道:"朝廷自有粮饷调拨,何须将士们亲自种地?将军多虑了。"
话不投机,赵充国不再多言,起身告辞。离开太守府,他立即命令赵康道:"派人盯紧狼刺一行,看他们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不久,赵康带回令人不安的消息:狼刺等人离开陇西城后,没有返回自己的部落,而是向北去了匈奴地界!更蹊跷的是,他们带走的随从比来时多了一倍,且马匹驮着重物。
"果然有鬼!"赵充国拍案而起道,"那五百匹马根本就是个幌子!"
周平忧心忡忡道:"将军,李禹此举形同资敌啊!要不要上奏朝廷?"
赵充国沉思片刻,摇头道:"没有确凿证据,单凭猜测难以定罪。况且李禹朝中有人,贸然弹劾反而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