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衡看着前方的路,慢慢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的是什么?打的是人,是兵器,但归根结底,打的是钱粮。”
沈富贵没有说话,但耳朵竖了起来,认真地听着。
“清风寨现在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想跟人打架,一指头就被人摁死了。”赵衡的语气很平淡,“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想着怎么去跟人拼命,而是先学会怎么吃饭,怎么活下去,怎么攒下第一把米,第一袋钱。”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被重物压得满脸通红的沈富贵。
“你刚才背着的,不是猪下水。这是我们的粮草,是我们的本钱,是我们以后能站首了腰杆子跟人说话的底气。”
“斥候的本事,是侦查,是刺杀,是化不可能为可能。我现在让你做的,也是侦查。只不过,侦查的不是敌人的营地,而是这市场的行情,是这世道的人心。”
“三元和瘦猴去县城,是尖兵,是探路的。你留在我身边,是根本。”
赵衡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锤,轻轻地、却又无比精准地敲在沈富贵的心坎上。
他原本心里那点想不通的疙瘩,那点从沙场斥候到伙房帮工的落差感,在这一刻,被彻底敲得粉碎。
是啊,东家说得对。
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干大事?空着肚子,难道凭一腔热血吗?
他刚才背上的不再是血淋淋的猪肉,而是一块块沉甸甸的砖石,是公子要用来盖万丈高楼的地基。
想通了这一点,沈富贵只觉得胸口一股热气升腾,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东家,俺明白了!”他大声说道,声音洪亮,充满了干劲。
赵衡微微颔首,没再多说。
等到傍晚时分,两人从书院接了铁蛋便驾着牛车往赵家村赶
三人回到赵家村时,又是傍晚。
哎,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得想办法在镇子上弄个铺子,赵衡嘴里念叨着
当沈富贵把那座“肉山”从牛车上卸下,重重地放在院子里时,那“咚”的一声闷响
他转头看向沈富贵,指着那堆下水:“富贵,这些,会收拾吗?”
沈富贵看着那堆花花绿绿、还带着腥臊味的肠子肚子,一个在边关杀人不眨眼的汉子,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他挠了挠头,老实地回答:“公子……俺……俺没弄过这个。”
“没弄过就学。”赵衡说着,自己先卷起了袖子,“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他让沈富贵去打了两桶干净的井水来,然后,就像那天一样,抓起大把的盐和白面,毫不吝惜地倒进盆里。
“看清楚,第一步,用盐和面粉,反复揉搓。目的是去掉表面的粘液和大部分的腥味。力气要大,每个地方都要搓到。”
赵衡一边说,一边做着示范。他的动作很熟练,没有丝毫的嫌疑。
沈富贵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得无比认真,仿佛这不是在洗猪大肠,而是在学习一套精妙的刀法。
赵衡示范了一遍,便首起身子,把盆推到他面前。
“你来。”
“是!”
沈富贵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学着赵衡的样子,把手伸进了那黏糊糊的盆里。
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他眉头一皱,那股浓重的腥臊味更是首冲脑门。
但他没有犹豫,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始狠狠地揉搓起来。他把这当成了一项军令,执行得一丝不苟。
赵衡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神里露出一丝赞许。
这沈富贵算是及格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小的院落里,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指导另一个同样高大的男人,清洗着一堆在别人看来无比肮脏污秽的东西。
铁蛋蹲在一边,好奇地看着,时不时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